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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名:满炕的算盘第 26 集 |
【原创剧本网】作者:王学明 |
专业代写小品、相声、快板、三句半、音乐剧、情景剧、哑剧、二人转剧本。电话:13979226936 联系QQ:6521170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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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集 1、下午,内景,县城诸姑娘家,裴文、於忠言、诸姑娘。 裴文和於忠言虔诚地站在炕前。 裴文问候炕上的诸姑娘:姑娘请您费心给我爹看看。 诸姑娘两条胳膊交叉在支起的双膝前,两手摆弄着脚趾,嘻笑着逗道:文先生言小姐文言小夫妻,出双入对美轮美奂形影不离号——挺能显摆号——馋我那?你等本姑娘出嫁的。你俩就搁眼睛来看本姑娘? 裴文忙掏出一张伍角的满洲纸币,一边放进装钱的木匣子,一边有些欺小地应道:姑娘别着急,我给你介绍一个。你是稀罕文的还是武的? 诸姑娘撇嘴斜视裴文,责怪道:你就说你稀罕本姑娘得了,还文的武的褶来褶去干啥? 裴文忙申辩:不是,那文的是老师,武的是警察还有...... 诸姑娘脸色忽一暗,怒斥:不稀罕还撩?你们男的都是猫儿一个比一个骚! 裴文一下涨红了脸,难堪得点头作揖:姑娘别生气,我不敢惹姑娘没想惹姑娘,我一直尊重姑娘,真有两个老师挺...... 诸姑娘焕颜一笑,“呵呵”地逗道:小样儿,又想吃又怕烫。你稀罕本姑娘不?能不稀罕?看你臊的——脸红那小样儿,你这么稀罕就做本姑娘弟子。 裴文暗暗地松了口气,拉於忠言坐上凳子,耳语:说翻脸就翻脸。 诸姑娘突然地右手一拍脚掌,怒喝一声:说谁小脸子? 裴文惊慌得忙恭维:不是不是,是是是灵验,灵验是灵验。 诸姑娘“呵呵”大笑:服本姑娘不? 裴文忙恭敬道:服服——服。给我爹看看吧。 诸姑娘手指交叉,扳着来回弯曲的脚趾,逗道:文言小夫妻挺孝顺,心里还有爹那。说说你爹吧。 裴文忙郑重道:属鸡四十八,四月三十丑时的。 诸姑娘右手摆弄脚趾,左手掐算起来,缓声地嘻哈道:四月三十丑时生四十八个鸡,鸡鸡鸡,鸡窝太多了。在老窝儿待着,小窝儿新窝儿不乐意。进了小窝儿,老窝儿新窝儿不乐意。去了新窝儿,老窝儿小窝儿不乐意,他就一直大凶大险。 於忠言放松下来,问:窝儿是啥? 诸姑娘弯曲左腿,膝盖向前盘下,双手搬右腿,硬往左腿根上摁。带搭不理地回复於忠言:家。 裴文领悟地告诉於忠言:中兴的正房是老窝儿,更房是小窝儿,街里的是新窝儿。 诸姑娘自顾自地用力摁着右腿,不服气地自语道:我就不信,我个小姑娘就没老太太的软乎,我十七的腿比她七十的还硬。(一边把住右腿,不使它绷回去,一边告诉裴文)老家院门太往里了,把煞气凶气圈住了,凶恶的事儿就缠在家人身上了,血光横死的就一直不断。 於忠言情不自禁地叹息道:可不咋的。那扒了重插? 诸姑娘训斥道:就靠它挡着凶煞了,你一扒,煞气都扑家了。现在不能扒,再插一道,南北随上。往后别整那隔路事儿。 於忠言:再插一道就好了,就没事儿了? 诸姑娘双手往后扳着两只脚,左右晃着身子,边玩耍边呵斥於忠言:你咋那么能?也就是挡一些,少一些,小一些。 於忠言急道:那咋整,现在还不认人? 诸姑娘摇晃着身子,批评道:别摇哪嘚瑟,老实儿迷在老窝儿。 於忠言求证道:街里不能住了? 诸姑娘训斥道:咋那么能嘚瑟? 於忠言:卖了? 诸姑娘:留着招灾惹祸? 於忠言:卖了就好了? 诸姑娘十分厌烦:他哪有好儿?就是少点儿小点儿。你真罗嗦!(右手把住右脚踝,用右脚趾夹弄右耳。边夹扯耳垂边向裴文柔声道)先生哥哥你写下来。 裴文望了眼地桌上的笔墨纸砚,婉拒道:不用,你说吧。 诸姑娘右手把住右脚踝,用右脚拇指在右脸上画着圈。边画边笑问裴文:哥,你咋知道本姑娘心思? 於忠言催问:光插墙卖房子? 诸姑娘没理於忠言,一手扳住一个脚踝,用脚趾摩挲两面脸颊。边摩挲边矫 揉地笑问裴文:哥,本姑娘白静不? 裴文哭笑不得地央求道:你看我爹还咋整? 诸姑娘一下板起面孔,两脚一拍脸,冷言快语道:有惊无险! 於忠言忙问:咋个有惊无险? 诸姑娘不再理会两人,自顾自地放平了双腿,向里屈脚,脚掌相对,十趾互相顶抵地玩起来。 裴文毕恭毕敬地轻声问:往后能好点儿? 诸姑娘十指交叉,扣住右脚掌,前后扳动着,笑脸绽放地向裴文拖着长音道:能—— 於忠言谨慎地小声请求道:用不用收拾收拾? 诸姑娘痛斥:没让你卖房插墙守炕吗?磨叽什么磨叽? 裴文忍了又忍,赔着笑脸哄劝:姑娘您道行高深,说话深奥,咱不明白就问一问,您老别往心里去,别生气。 诸姑娘怒斥裴文:你们三年两载不来拜一回,来一回还拿本姑娘当画儿...... 裴文忙歉意地截住她,赔礼道:姑娘您别生气,别和我们凡人一般见识。 诸姑娘合拢的双腿歪向左侧,左臂支身斜坐着,快语地呵斥裴文道:香要着了了,有话快说! 裴文硬挤出笑脸道:守炕——不明白。 诸姑娘“呵呵”地连声大笑:卖炕,明白不? 裴文强颜作笑地哄道:人那是我爹,是老头儿。 诸姑娘右手拍打脚面,“呵呵”道:老头儿就老实?就不卖炕?(厉色道)不卖炕就守炕! 裴文轻声问:那我爹还能不能再办个人? 诸姑娘嘻笑道:你要娘?屋里有娘啥都不想,号——锅台有娘吃啥都香,号——炕上有娘被窝儿不凉,号——娘就比老头儿强,号—— 裴文强颜笑问:我啥前儿能再有个娘? 诸姑娘冷峻地脱口道:半月! 裴文:哪的? 诸姑娘怒斥:哪也不是。 裴文面露疑惑地小心问:哪个方向? 诸姑娘温情地朝裴文伸去活动脚趾的右脚,又移向东北,拖着轻长音:东——北—— 於忠言怪道:东北——坟圈子? 诸姑娘撇下嘴,飞快道:不是妖魔不是鬼儿带个犊儿十来岁。 裴文失落地低下了脑袋,摇晃了两下。 诸姑娘把两条腿支到面前,双手搂着膝盖,嘻笑着戏谑裴文:哥,你后娘领的你老弟。 裴文讪笑道:谢谢姑娘。 诸姑娘严肃认真道:哪天领那俩文的来。 裴文忙应承:指定,指定。 (裴文回忆完)
2、晚上,内景,县城裴友仁家里屋,裴友仁、裴文、隗强。 隗强费解地嘀咕道:卖来这房,回去插墙,坟地来个娘,这算的啥?咋没说病? 裴文:回中兴就好了。半月里在坟圈子接个老伴儿,还带个小子。 隗强:明天就回,俺领他挨家串门认认人。 裴文:等他好了就该哭小武儿小花儿了,你可看住了。 隗强:俺啥也不干,专门看着他。你让昌隆也回吧。 裴文:秋鸡儿死了,没人捉摸,搁这吧。 隗强:他可故动,你可费心。就是那个秋鸡咋抓的? 裴文:是候队长撒网捞的。 隗强:咋捞? (裴文回忆)
3、夜晚,内景,县城裴友仁家里屋,裴友仁、裴文、赵太、大夫、候队长、沙德阳、仇铁、弓关东。 裴友仁躺在裴文怀里,喝着大夫喂的药,怪怪地逐个看着身边和地上的人。 候队长、沙德阳、弓关东、仇铁或坐或站地围着地桌。 候队长说沙德阳和弓关东:你们也是裴大哥的好朋友,帮他几天,把秋鸡儿找回来。 弓关东为难道:就咱几个可不行。 候队长:我出两个班,你们跟着,六天为期。 弓关东:一点儿踪儿都没有,不好找。 仇铁不加思索地提议:叫人画像,缺个耳头儿到哪都好认。两人一伙儿,四面八方去打听,找不着也吓他一跳,他就不敢回来祸害了。 候队长催仇铁:你去找人画。 仇铁应声走了。 沙德阳低声问候队长:吃喝拉撒的咋整? 候队长:你们先花着,回头给你们。
4、下午,外景,县城裴友仁家园子,裴文、沙德阳、裴友仁、弓关东。 裴文和面无表情的沙德阳一边给豆角插柳条,一边嘀咕。 沙德阳问裴文:候队长要明个儿审后个儿毙,你去看看不? 裴文迟疑了下:不去了。你咋知道他上蒲鸭河? 沙德阳冷漠道:弟兄们出的力。你咋答兑候队长? 裴文一愣:啥咋答兑? 沙德阳:他兵白出?人白抓?(看裴文怔愣着,又劝)他知道你有才出的力,你有你不答兑,他指定不能放过你。 裴文疑问道:他——能吗? 沙德阳:你觉得和他不错?你有他才和你不错,可你不给他就算计你。 裴文失声道:算计我? 沙德阳:他当上团长了,偷抢劫道绑票都谁干的?牢里养那老些人干啥的? 裴文半信半疑道:那——咋整?给啥? 沙德阳:谁道你有啥,反正别拿少了。不管有没有你都得出去借,一块也借十块也借,让大伙儿都知道你没有,省得捉摸你。 裴文:给——多少? 沙德阳:二十人,一人十块,最少二百。 裴文惊道:二百?我一年才挣多少?那可是七垧地呀。 沙德阳冷淡道:保人保家比啥都要紧。你抓紧吧。 裴文无奈道:借,一会儿就去借。 沙德阳边拍打衣服边应道:别让他看出你不乐意。你不去看秋鸡儿我去,别毙差了。 裴文迷茫地望着沙德阳出了园子,愁眉苦脸地嘟囔道:一张嘴就二百,要命一样儿。 裴文操起杖子边的镐头,备起豆角垅。 裴友仁和弓关东溜达进院子,看着园子。 裴文招呼弓关东:进屋儿歇歇。 裴友仁指着裴文喊:老景你不下地,舞扯园子干啥?能摆弄出粮还是能整出柴火?能刨出金子还是能整出银子? 裴文忙过来检讨:这就下地,你进屋儿歇歇,我这就下地。 弓关东低声告诉裴文:秋鸡儿的告示贴了,查实了,判死刑。沙德阳咋找的? 裴文忙遮掩:就是碰巧了。你俩快进屋儿,我赶紧备完。 弓关东拉裴友仁进了屋。 裴文接着备垅。 沙德阳回到园子,把一叠纸币递给裴文:这是我的六十,那些你抓紧。早点儿送去,晚了人家寻思你不送,秋鸡儿就能逃出来。 裴文深感意外地疑问道:能吗? 沙德阳警告道:有啥不能的?他不为钱财指定不能帮你。 裴文申辩道:他不是...... 沙德阳不耐烦道:他先前用党的名义抢,现在用国的名义夺。一会儿团长一会儿队长的图啥?你抓紧,别大意了。 (裴文回忆完)
5、夜晚,内景,县城裴友仁家里屋,裴友仁、裴文、隗强。 隗强:咋找的? 裴文:他有个相好儿。秋鸡儿没了媳妇也去逛,一来二去就稀罕上了,就逼 那妇女一起蹽了。秋鸡儿没钱,妇女就耍心眼儿,像狗留记号儿,走哪都拐弯抹角的和人说几句,就留一道儿的话儿。沙德阳的弟兄哪都有,就赶紧给他报信儿, 说相好儿叫人拐了,跑哪哪了,他闻着味儿就找着了。 隗强醒悟道:感情他是找相好的。 裴文:也算是。 隗强叹息道:秋鸡,毁在自已媳妇、俺媳妇、沙德阳相好的手里,可惜小岁数来。你花的钱搁这屋子还吧。 裴文:这房子不卖,他不住就没事儿。钱等烟卖了再还,还有,你别着急插墙。 隗强:咋不插? 裴文:你插了他就不认识家了,等他好利索了再插。 隗强:俺可没想到, 那就等他好来插。
6、傍晚,内景,芮志国家,芮志国、隗强。 隗强卑微地站在炕前,恳求炕里的芮志国:就是和他说早先的事,叫他想起来好一点点地认人。 芮志国爽朗道:行,我琢磨琢磨。 隗强感激道:感谢来芮大爷。俺再求求别人家,你歇着。 芮志国叮嘱道:和人好好说说,教教他们咋说。
7、傍晚,外景,街道,隗强、三个老汉。 (无声) 隗强从某家院门退出来,迎向一位扛着锄头的老汉,向他恳求。 老汉和善地点头应允。 隗强截住一位赶车的老汉,恳求。 老汉点头应了。 隗强恳求一位要进院门的老汉。 老汉连连点头。
8、上午,内景,西屋,裴友仁、隗强、芮志国。 芮志国和裴友仁坐在地桌旁,边喝糖水边说话。 隗强添水加糖,对芮志国满眼地热盼。 芮志国缓声说裴友仁:那是要傍黑前儿,咱俩刚说几句就让胡子逮住了。 隗强惊呆了,张目结舌了好一阵子才看裴友仁的反应。 裴友仁眨眼盯着芮志国。 隗强目不转睛地关注裴友仁。 芮志国瞅着裴友仁,引导道:你想想,咋回事儿了? 裴友仁呈现出焦急的神态,期待着芮志国。 (芮志国回忆)
9、1912年夏天,黄昏,外景,镇东,裴友仁(14岁)、芮志国(16岁)、众土匪。 芮志国面对六七步远的大树,用半尺长的双刃木柄匕首瞄准投掷树干。 匕首时而插上,时而跌落。 裴友仁挑担肥硕的苣荬菜,拎把镰刀,一身汗水地走出大豆地。边抹汗边大声问:关几下了? 芮志国捡回匕首,平淡的应道:七八下。你来。 裴友仁边往回走边推辞:不了,还剁菜那。 芮志国用匕首拍着左手掌,责问道:鸭崽子都多大了还剁? 裴友仁放慢了脚步,申辩道:剁了吃得饱。 芮志国:你怕关不上?关不上不砢碜。关几下。 裴友仁:待会儿黑了。 芮志国激将道:怕砢碜你走吧。 裴友仁迟疑着看起了树。 芮志国眼盯着树,一边用匕首拍着左手掌,一边向后退去。 一众骑马蒙面的土匪从玉米地里悄然涌出,围住了惊骇的两人。 甲匪一挥手。 众匪下马拴了。 三人一组持枪进镇。 乙持枪警戒。 芮志国和裴友仁万分惊恐地看着进镇的几伙,又看着盯着自己的乙。 乙傲慢地要来匕首,验视一眼,还了芮志国,喝问:干啥? 芮志国恐慌道:关树。 乙朝大树一抬下巴,令道:关! 乙看芮志国胆怯地望着自己,不敢动弹,又冷峻地朝大树一甩下巴。 芮志国恐惧地瞄了瞄大树,投出匕首。 匕首横击树干,落到树下。 乙斜视芮志国,呵斥道:捡去! 芮志国忙去捡起,刚往回走就被乙喝住。 乙左手持枪,右手一招,喝道:扔来!(看芮志国迟迟疑疑着,催促地又招了下手)扔! 芮志国示意了下,把匕首抛向乙。 乙敏捷地一伸手,抓住匕首就朝芮志国一扬。 芮志国慌忙闪去裴友仁身旁,被裴友仁横臂护住。 乙退了六七步,面对大树二十步远才向身后一弯腰,右手由上向后划下,从胯下投出了匕首。 匕首插入树干。 芮志国和裴友仁看得目瞪口呆。 乙捡了三块土块,面对大树,依次地抛向高空,轻盈地每接住一块就立即掷向大树。 三块都先后击中了匕首的木柄。 芮志国和裴友仁惊恐地瞪着匕首。 乙令芮志国拔下匕首,扔给自己,又向裴友仁招手:镰刀! 裴友仁慌张地递上。 乙看了看镰刀尖,退了两步,左侧朝树,右手向树投去镰刀。 镰刀旋转着飞向大树,刀尖插入树干,刀把震颤着。 芮志国和裴友仁呆愕了。 镰刀把刚停止了颤动,匕首就射在镰刀把未端。 镰刀和匕首晃荡起来。 芮志国和裴友仁惊骇地瞪着匕首。 乙威吓地喊了声:看好马! 乙朝镇里跑去。 芮志国和裴友仁惊悚地望着乙的背影,望着人声嘈杂的镇子,望着乙进了镇子。 裴友仁恐惧地问芮志国:回回回家?(看芮志国凝望着镇子不回应,焦躁道)回吧? 芮志国沉缓地转回头,望着马群不回应。 裴友仁催叫:快回! 芮志国沉稳地拔下匕首和镰刀,一边把镰刀递给裴友仁,一边果敢道:你看着! 裴友仁茫然地接过镰刀,看着芮志国。 芮志国进了马群,用匕首划裂每一条鞍带的里面。 裴友仁慌张地看看芮志国,看看镇子。 (画外音)镇里突然响起激烈的枪声。 裴友仁惶恐道:打了打了快快。 芮志国仍旧划着。 裴友仁看土匪们交替着,边退边还击地从镇子撤回来,惊恐万状地嚷道:来了来了快,来了。 芮志国一挥手,喊了声:跑! 裴友仁拎着镰刀,跟着芮志国朝北飞驰,眨眼不见了踪影。 众匪背着各色大小不一的包袱,慌忙地退至马群,匆匆搬鞍认蹬上马。 鞍带突然断掉。 众匪或跌倒或被鞍子砸倒。 乙背着包袱,领着丙向镇子对射,掩护众匪上马撤走后,示意丙上马进了玉米地,自己向北奔去。
10、黄昏,外景,江岸,裴友仁、芮志国、乙匪。 乙俯在马上,沿着江岸巡查了草丛树冠后,在一块沙滩上发现了两串鞋印。他下了马,沿着鞋印向前搜索。 鞋印消失在沙滩中央。 沙滩中央插着一根半尺长的鲜苇管。 从苇管通向江的地方,留下一串脚印。 乙蹲在苇管南,安静地看着苇管西的脸盆大小的一块沙地在一起一伏。看了会儿,他轻缓地用右手捏住苇管的上口,慢慢地向上提起。 随着苇管地升起,苇管底部一块两个手掌大的沙地裂开,引出插着苇管的两片手掌大的树叶。 乙随着右手地提起,左手轻轻地扯走两片叶,看到了咬着苇管的惊恐不堪的芮志国。 乙慢慢地提了两下苇管。 芮志国的脑袋一上一下地随着。 乙松开手,用右手指弹了两下苇管。 芮志国恐惧地斜视乙,慢慢地转向乙。在与乙面对面地一瞬间,苇管吹向乙的脸。 乙一惊一侧脸,没能躲过。 芮志国右手一挥,匕首深深地插入乙的小腹。 乙愕然大惊,右手猛地一拳击中芮志国小腹。 芮志国的右手随着身子向北弹去的同时,拔出了匕首,在身子落地的一刹那,手一扬,匕首射进了乙嘴里。 乙无声无息地向右歪倒了。 芮志国左手摁着小腹,右手擦着眼泪,望了阵子乙才沉缓地起身,沉重地走向乙。拔出匕首,在乙的包头布上蹭净了血迹,解开乙胸前的包裹带子,惊讶地看着一大包的纸币、银圆、金银饰品和五包烟土。 芮志国扭头看了会儿江边后,重新系好,背上肩,向岸上走去。 乙的大红马在前面撕掳着茅草。 芮志国面对马匹站住了,凝视着沉思了会儿,放下包裹,割下两条布条,缠系了裤腿。解开腰带,把东西倒入两条裤腿,裤腿膨胀成了圆筒子。系好腰带,笨重地走了四步,思索了会儿,回头望了会儿江边,退回来,踩在包袱上,解裤腿抖净了东西,包紧,拎着跑上岸,用匕首在一棵高大的稠李子树下掘了深坑,掩埋好包袱,抓了几把枯叶撒上面,踏实了。 芮志国跑回江边,抓沙子扬向水中的苇管。 裴友仁光祼着钻出水面,吐了苇管,急切地抹脸问道:咋样儿了? 芮志国催道:快点儿埋了。 芮志国走回七八步,用匕首掘起沙坑。 裴友仁拎着镰刀奔来:我衣裳? 芮志国朝乙一指:还在那。 裴友仁一抬头,叫道:太瘆人了,你取。 裴友仁蹲下身子,用镰刀掘起沙坑。 芮志国忙跑到埋自己的沙坑里,拽出了裴友仁的衣服鞋,跑回来催叫:快穿,起蚊子了。 裴友仁抖了衣服、鞋上的沙子,急急忙忙地穿好,继续掘坑。 两人喘息着掘了半人深。 芮志国一挥手,两人爬出了水沙坑,跑去乙。一人一支胳膊,把乙和枪捞进水沙坑,埋了。 芮志国边抹平沙子边吩咐:扫一扫。 裴友仁忙去砍树枝。 芮志国跑到埋自己的坑旁,填埋整平了。 裴友仁后退着,用树枝扫拂了足迹和沙坑。 两人退到马前,急促地商议起来。 芮志国:太显眼不能要。 裴友仁:白瞎了。 芮志国快步上前,抓住皮缰绳,缠绕马头系紧了,拍打几下。 马顺从地向东走去。 两人跟在后面抽打。 马躲闪着树枝,向东跑了。 (芮志国回忆完)
11、上午,内景,西屋,裴友仁、隗强、芮志国、小合子。 芮志国问裴友仁:你出水前儿直得瑟,是吓的还是凉(bá)的? 裴友仁凝视芮志国,回想着,直到隗强给两人加了糖、添了水才羞愧道:凉(bá)得功夫儿太长了,憋不住了,你不招唤也得出来。 芮志国:你不是头回看死人,咋还瘆得慌? 裴友仁赧然道:往常都有大人在跟前儿,还不是血拉糊连的就不咋害怕。 芮志国:那马,你稀罕不? 裴友仁咧嘴道:咋不稀罕?真舍不得。不道哪去了,真白瞎了。 芮志国喝了口水,微笑道:你没后怕? 裴友仁:咋不后怕?他们都看着咱俩了,咱俩还都拿的刀,他们能不找?要不是老胡家搬来官兵收拾了,咱俩没跑儿。 芮志国:要不是官兵来得快,咱俩肯定没跑儿。 裴友仁叹道:死里逃生。 小合子进来,招呼芮志国:二大爷来了。 裴友仁忙起身:啥前儿来的? 小合子掀动衣襟扇着汗,说:来一会儿了。 裴友仁吩咐隗强:你跟去领你二大爷来,在这吃。 芮志国劝止道:别忙了,说不上啥事儿。回去了。 裴友仁忙扯芮志国衣袖:走啥走?在这吃! 小合子应和道:外屋猪头肉都切了,鱼也收拾了,在这吃吧。 芮志国说小合子:快回去看看啥事儿。走走! 裴友仁拽住不放:把二哥招呼来喝两口儿。 芮志国一愣,随即惊喜地嚷道:友仁你想起你二哥了? 小合子也一愣,随即摁捺不住兴奋地笑着裴友仁。 隗强难掩狂喜,专注着裴友仁。 裴友仁对三人的神情匪夷所思,怪异地冲芮志国道:我咋了,我二哥我不道?在这吃! 芮志国情不自禁地朝裴友仁朗声大笑:好——友仁,你想起来就吃!下晚儿来喝酒,高低得喝! 裴友仁:让强子早点儿招呼。 芮志国爽朗道:不用!自个儿来。这酒得喝! 芮志国乐呵呵地告辞走了。 裴友仁、隗强忙送出去。 裴友仁端盘猪头肉,嘴里嚼着,坐回地桌旁。 隗强喜出望外地把一双筷子、一只碗放桌上,边剥蒜边问:喝两口? 裴友仁:四五口儿。 隗强出去端来半碗酒,坐在对面,满怀喜悦地看着裴友仁吃喝。 吃喝过了半。 裴友仁吩咐道:待会儿再买去,再买个肘子。 隗强:买。芮大爷他们能来? 裴友仁低声道:不来更好。 隗强非常意外:咋来? 裴友仁耳语道:他太损,拿我当傻子。 隗强惊异道:咋来? 裴友仁:他要吃独食儿。 隗强:独食?啥独食? 裴友仁:他把东西——不是不是,是你,你去买东西,他下晚儿好喝酒。去去买去! 隗强百般不解地看了会儿裴友仁,走了。 裴友仁听不见隗强的脚步声了,才释怀地低语道:好悬!差点儿露了。死老芮,我能让你吃独食儿? (裴友仁回忆)
12、1912年夏天,傍晚,外景,院里,裴友仁(14岁)。 裴友仁坐矮凳上边剁苣荬菜,边皱着眉头。剁了阵子,把剁完的搂进一只筐,和没剁的一筐一起拎进料棚,把矮凳踢到房墙下,拎菜刀跑出去。
13、晚上,外景,江边,裴友仁。 裴友仁在沙滩南边巡视了一遍,找到芮志国躺过的地方,飞快地挖起来。很快挖遍了十步方圆、两尺深的地方,除了两片大树叶和一小段苇管,再没找到什么,急忙搂平了。瞭望岸上,几棵高大的稠李子树和粗大的柳树格外醒目。 裴友仁奔去一棵大柳树,踢开枯叶,绕着树干,用菜刀挨排地插遍了五步径的圆面后,急忙搂了几捧枯叶扬回去,奔向邻近的另一棵大柳树,边搂开枯叶边贴着地面查看。没发现什么,就焦急地看了看升起的月亮,匆匆奔向第三棵大柳树,脸贴地面搂拨枯叶查找,未见异常。 裴友仁焦躁地跑回沙滩,重新巡视了一遍大树,径直奔向左前那棵大稠李子树。借着透过树隙的微光,贴着地面,扒开枯叶查看。向前查看完三棵大稠李子树后,奔向右侧,在芮志国埋包裹的树下,脸贴地皮仔细查看,终于看到了异样的地面。既亢奋又紧张地掘出了包袱,用土和枯叶掩埋了坑,拎包往回奔去。
14、夜,外景,玉米地,裴友仁。 裴友仁喘着边擦汗水扑打蚊子,边摩挲包袱。过了会儿,他平定了呼吸,沉静了下来,默默地思考起来。想了阵子才沉缓地出了玉米地,解开包裹,把纸币银圆饰品分出一半,把五包烟土各倒出一半。解开纽襻,抽出的左胳膊伸出衣服下摆,配合右手系好了下边的纽襻,攥住了左袖口。右手把分出来的东西抓进左袖筒,系好了上边的纽襻,又笨拙地手、牙并用,系好了包袱。右手拎着包袱和菜刀,匆匆返回那棵树下,依照原样掩埋覆好。
15、夜,外景,院里,裴友仁。 裴友仁右手拎着一尺多高的瓷坛,出了仓库。 来到屋后,把瓷坛里的咸萝卜块倒上马粪堆。用碎谷草反复地擦了瓷坛里面,又用右衣袖细细地擦了遍,左手攥着左衣袖伸进坛里,鼓鼓的左袖一下空了。右手拍、抖了几下左衣袖,穿好衣服。 去仓库取来瓷坛盖和铁锹,在后园子的茄子垅沟里挖坑。半人多深时,放下瓷坛,回填踏实。 用锹扒开马粪堆,分散地掩埋好咸萝卜块。 送回锹,拿把锄头,铲起埋坛子和左右的几条垅。
16、下午,外景,镇东,裴友仁、芮志国。 裴友仁割菜回来,被芮志国截住。 芮志国用右手的 匕首拍击左手掌,威严地审道:你咋又去了? 裴友仁不解:啥去了? 芮志国厉声道:你又去了,干啥了? 裴友仁委屈道:啥又去了? 芮志国恼道:你去干啥了? 裴友仁申冤道:咋还敢去? 芮志国用匕首比划裴友仁,威吓道:这么近就是一眨眼,背滩那一埋谁能找着? 裴友仁胆怯道:你别介,我没招你关我干啥? 芮志国威逼:那你去干啥了? 裴友仁无奈地放下担子,申诉道:你咋硬赖? 芮志国扬了扬匕首,喝道:不认? 裴友仁满脸地无辜:没去咋认?要不你就关! 裴友仁毅然转了身,背朝芮志国。 芮志国怒视裴友仁后背,鼓了几鼓腮,向镇里走去。 (裴友仁回忆完)
17、近中午,内景,西屋,裴友仁、隗强。 裴友仁咬了口蒜,低声恨道:我嚼你个稀碎!让你损,我不能让你都损去。 裴友仁吃了块肉。 (画外音)裴友仁:备不住从那前儿开始,你就恨上我了,老是踅摸我。我能服?不服就干,明里亲兄弟暗地儿死仇人,干!唉——一干就是三十多年,谁也没把谁咋的了。这前儿,岁数儿大了,心气儿减了,干得不那么勤了,可就是一干下死手了。你个杂种馅儿的! 裴友仁抿了口酒。 (画外音)裴友仁:这前儿不行了,你有靠山,咋收拾我都行了。要不我能上街?小武儿能死?你娘的! 裴友仁撴了下酒碗。 (画外音)裴友仁:都是那包儿东西惹的祸!人那——没有不为财死的。可要不是那包儿东西就买不起荒、开不了那老多地、兑不成铺子,真是人无横财不发啊。可我发了我不像你,我帮穷人联络穷人。你倒好,就知道喀斥! 裴友仁喝净了酒。 (画外音)裴友仁:你也不光是喀斥,也干好事儿,还帮我寻思起事儿了,哦,还能给我介绍老伴儿那,瞅着吧,肯定的,你肯定得放这人情债。这老伴儿看不看?才好就看?人不笑话?那就——不行,强子不能让,杰儿也得逼我看。逼看也不看,就说才好——不行,强子那犟劲儿——不是,是东西那事儿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三十多年了,我俩要是说了梦话就早让人干掉了。这前儿一说,老芮更得收拾我,胡子也得收拾我,这就不能说!不说也得防着他。娘的! 隗强回来,问:还吃不? 裴友仁:不吃也不喝了。明早儿你多买点儿纸,给你婶儿小武儿小花儿他们烧。 隗强惊诧道:你——你想起来来? 裴友仁叹了口气:想起来有啥用?死就死了吧。也怨我,去娶人家老太太,老太太死了。损人媳妇,媳妇卖了,爷俩不恨我?他三口儿也挺不幸的。唉——不说了,伤人。明个儿上坟。
18、清早,外景,茔地,裴友仁、隗强、戎芝、祖本、两个队员。 裴友仁坐在杂草丛生的坟前,啜泣地看着隗强跪在坟前烧纸。 隗强哭丧着脸,一边烧纸一边暗中关注裴友仁。 裴友仁望着父母高坟,抹了把泪。 (画外音)裴友仁悲戚地哭唱:我的老爹娘,你们可安详?来了日本满洲党,天天闪刀枪。他们人多兵马强,孩儿心里慌。你们守好道儿,要是敌不过,孩儿好过江。 裴友仁擦了把泪,转向妻子孤坟。 (画外音)裴友仁悔恨地哭唱:我的孩儿他娘,你心可宽敞?他们逼我娶,害死小儿郞。可怜你喂养,十四才开长——你别老心伤。老少在身旁,好生来抚养。给你多送钱,吃饱喝足多添新衣裳。等我去了,日子咱俩扛。 裴友仁哽咽着把目光收到小坟上。 (画外音)裴友仁叮嘱地哭唱:我的小儿郞,坐稳那课堂?别烦日本满洲话,章程吃四方。孝敬阎罗王,写满吃人狼。礼尊十殿王,快绑杀人狂。恭敬俩无常,锁去那堆儿党。礼拜十八层门将,关紧别私放。爹求安生过几年,多烧长柱香。 甲、乙两个队员,前后夹着戎芝和祖本从江边过来。 甲招呼裴友仁:裴叔—— 裴友仁一愣,慌忙望去。 甲四人到跟前站下,都肃穆地看着裴友仁。 裴友仁奇怪地打量戎芝和祖本。 甲指戎芝和祖本,介绍道:这是娘俩,她是戎芝,他是祖本。走了大半拉镇子没人留,芮队长叫送走,她娘俩就奔江边了。我俩怕她俩想不开就跟来了。我俩寻思就得你帮她俩了,要不她俩——啊叔? 裴友仁擦了眼泪,端详戎芝和祖本。 戎芝背个小包袱,手扶儿子肩,苦楚着神色。 祖本木然地攥着母亲的衣襟,低头紧靠母亲。 (画外音)裴友仁:瘦,模样儿比不上斜阳,眼神儿可硬。小孩——蔫。 隗强一边用木棍拨着燃残碎纸,一边暗中比较裴友仁和戎芝。 甲恳求裴友仁:两条命那,啊叔? 裴友仁沉缓地起身,为难道:我——咋帮? 乙快言快语地帮衬甲:住你更房!人家地里屋里啥活儿都不差,养活自个儿一点儿都不差。 裴友仁断然道:她孤儿寡母不方便!你俩看看旁人家。 乙急道:就是住你更房,等挣下钱了还你粮食房租,个儿家过个儿家的都不差,有啥不方便? (画外音)裴友仁:房租不是事儿,关键是住人了能帮我防着点儿。 裴友仁眨起眼睛。 隗强搂了纸灰,磕了三个头,起身细细地端详戎芝和祖本。 乙见裴友仁不表态,又敦促:啥都不差了叔,回家! (画外音)裴友仁:回家?我一个光棍儿领个寡妇回家?谁不笑掉牙? 裴友仁忙拒道:不行不行,我家可不行。 隗强把麻袋往裴友仁怀里一塞,果断道:中!走! 裴友仁一下愣住了。 隗强大步地蹲到祖本前,叫道:上来,家去! 祖本慌乱地看着母亲。 戎芝不亢不卑地看着裴友仁。 裴友仁躲开了戎芝的目光。 乙催道:都不差,叔回家! (画外音)裴友仁:我——别不过强子,我还老抓心挠肝,不是,是她去了别人家,我就错过——就——先看看。 裴友仁低头先走了。 乙拍了拍祖本:上,走! 戎芝示意了祖本。 祖本拘谨地爬上了隗强背。 一行人走了一程。 裴友仁到旁边树后小解。 隗强几人没停脚地过去了。 裴友仁跟上来,边走边左右晃身子,边用力地窥视乙前面的戎芝背影。 (画外音)裴友仁:你个上江边儿的人,头发咋还那么捋刮儿?头发顺心眼儿直,不耍心眼儿就能处得来,就像强子,跟谁都不耍心眼儿,跟谁都处得上。哦,耳头边儿咋还搭拉一绺儿?搭拉一绺儿家财难守,怪不得你穷得上江边儿,你咋穷——不对吧?才刚不说地里屋里都不差——对,要不你早就撂片儿了,对对,不是,是你个妇女咋还扬脸儿那?低头汉子扬脸儿婆,心直嘴快老耍倔,这就不行,再说,我低头儿你扬脸儿,我俩在一堆儿那就没法儿——不能吧?不是,人家那话儿是说单个儿的,是老爷们儿低头儿,再不就是妇女扬脸儿,是单个儿,不是两口子一个低头儿一个扬脸儿,对,不是说一堆儿的。这就没事儿了。哦,你肩膀儿厚还宽,力气掀翻天。背不塌不翘干活儿满地跑。屁股也宽——还深,像优子娘那大笸箩,屁股深孩子沉——不行,孙子都六岁了我还生?那不让人笑——不是——不是不是别瞎寻思,别看,不看了。 裴友仁低会儿头跟了一程,又左右晃起来。 (画外音)裴友仁:走后头还能别着脸儿一眼也不看?看——屁股真肥真厚。肉头儿厚儿摸不够儿,可劲儿——能让?老让?她就不让,老撵上更房,越老越撵。自个儿干巴儿的硌得轰不说,稀松得连个肉丁儿都摸不着还觍脸儿撵——你撵不?你要撵——那啥——你摸我,咋摸都——不行,我也瘦,不是,不是瘦不瘦,是稀罕不稀罕,你要——不能吧?我都稀罕肉嘟儿的你能不稀罕?你稀罕肉——不是吧?你咋稀罕?你个上江边儿的还能挑肥拣——拣胖?对,你稀罕不起!你带个小蛋子谁让你稀罕?对,关键是儿子!搁你儿子拴你,你稀罕你儿子就不能嫌瘦了。是这!
19、上午,内景,更房,裴友仁、隗强、惠彩杰、戎芝、祖本、隗振中。 隗强一边在地上给祖本洗澡,一边不经意似地关注戎芝地言谈举动。 祖本光身子蹲在盆里,羞答答地任由隗强搓洗。 惠彩杰把几个包袱摆上炕,把张玉和裴武的衣服、鞋一件件地给戎芝看。 戎芝感激地瞧看了遍,给自己和儿子挑出一套,其余的包好,放回柜子。 戎芝向惠彩杰介绍起自己:在早住在肇兴,本儿他爹和他爷种地打鱼整得挺好。哪曾想,本儿他爷让胡子绑了,卖地卖船赎回来就一股火儿病得不行了,卖了房子也没治好,就投奔同仁的亲戚。哪曾想,大水泡倒了房子,一家子都没了,就借人家西屋住,给人家打鱼卖鱼干地里活儿,算是有饭吃了。哪曾想,东家整来枪药,搁炕头儿炕了两天就炕着了,三间房从里往外着,靠不上人就落架儿了。可也巧,谁都没在家,啥都没拿出来。屯子说我家妨性大,往外撵。东家就让住地仓(qiǎng)子,好多打点儿鱼。哪曾想,本儿他爹遇了旋儿风,船翻了人沉了。东家没法打鱼了,就卖了地仓子。我娘俩要了一年饭就走这了,就遇着你们好人家了。 隗强边洗边问道:户口烧来? 戎芝:啥都烧了。 隗强:户口哪的? 戎芝:都是本儿他爷他爹整的,不道哪的。 隗强:在哪结的婚? 戎芝:他们早先住在汤原,搬到凤翔结的婚,过了两年又搬肇兴。 隗强:他家是汤原,你家是凤翔? 戎芝:他家是从依兰搬到汤原的,我从兴山搬到凤翔。 隗强擦干了祖本,抱上了炕,感叹道:搬来搬去的真乱。你老家是哪? 戎芝边帮儿子穿衣服边解释:河北的,逃荒到兴山,把我送人到凤翔。反正大人想上哪就上哪,没问过户口啥的。 隗强茫然地瞅着惠彩杰。 惠彩杰:明个儿叫哥回来。 隗强:这就找镇长。明天起早走,也把昌隆接回来。 裴友仁开门把隗振中推进了屋:你娘在这,去吧。 隗振中跑向母亲。 裴友仁在门外吩咐惠彩杰:揍饭吧,都饿了。 隗强端了水盆边向外走边附和:做饭,俺去买肉,本子也去。 戎芝示意祖本跟去了。 裴友仁偷偷瞄了眼戎芝,目光转向了祖本背影。
20、傍晚,外景,烟地,隗强、裴文、七家镇里人。 隗强见随风微曳的烟苗敦敦实实,就喜不自禁说裴文:长得齐,不缺苗不缺雨,指定比去年割得多。 裴文眺望烟田,警告道:千万别叫爹知道了。 隗强:指定不能。你看祖婶子咋样? 裴文:行。 隗强:那你和叔说。 裴文:我咋说?我说不了。 隗强:你咋不说? 裴文:当儿子的咋说?就得你说。要不你找人,最好找人说。 隗强:找谁? 裴文想了想:羿二娘能辖住他。 隗强忧虑道:大前天,芮大爷还说羿二大爷提的不中。你相不中人提的,咋请人另外做媒? 裴文:你求她准保行。就是现在不能说,等我办完户口再说。 隗强:现在不说,他两个出出进进不便利。 裴文:你一说,他俩在儿女面前就更不好意思了。祖婶儿叫找活儿你就叫她铲地去。十天半月整回户口就托羿二娘。 隗强:铲啥地?俺领她进家就当俺娘对待,俺养她,不用她干活。叫叔送本子上学,俺当弟弟对待。她娘两个对叔不好就赶走。 裴文:她人特要强,白吃白住不能干。你顺着她点儿,叫她干她心里就踏实、就不觉得欠人的。你再叫爹领她下地、帮她干点儿,他俩好近乎近乎。 隗强:近乎就干!你可快些办户口,别户口没办来小弟弟生来。 裴文:明早儿就回去托人,昌隆也回去。
21、清晨,外景,院里,裴友仁、戎芝、隗强。 隗强扛了两把锄头,领戎芝往外走。 裴友仁从屋里出来,喊隗强:等会儿,我也去。 隗强随意地问:你不送本子上学,去啥? 裴友仁从前园子拎把锄头,喊屋里:杰儿,你送本儿上学,我下地了。 隗强看了眼戎芝,领走了。
22、早上,外景,大豆地,裴友仁、隗强、戎芝、东家三人。 裴友仁望着草深苗弱的豆地,拄锄头皱起了眉头。 (画外音)裴友仁:这都第三遍该拿大草了,咋还荒得草里找苗儿?前两遍都搁锄把铲的?这老高的草,铲不起不说,稍微一砍,草歪苗儿掉,两天就苗儿死草旺了。薅?薅不起不说,草根儿又深又密,一薅肯定带下苗儿。这稀不扔的几棵苗儿是能扛住砍还是扛住薅?稀了是不扔,可再稀也不能稀过草啊。这地——娘的你也庄稼人! 裴友仁剜了眼隗强。 (画外音)裴友仁:你也是!天天下地就不道这地啥样儿?荒这奶奶样儿也来铲?就不能揽点儿好活儿?脱大坯也比铲这地强啊。你找不着活儿就门口儿撅去,撅一天我给你一天工! 裴友仁见戎芝挨着隗强铲起来,瞪了眼戎芝。 (画外音)裴友仁:你是没铲过还是犯了瘾?不铲这地难受还是吃不下饭?我哪差你这点儿钱?我养不起——不是,不到时候,别心急烫烂嘴。你非要铲就铲,豁出去了,铲! 裴友仁忙挨着戎芝铲起来。只一会儿就铲过了戎芝,和隗强一样,不时地帮戎芝铲上几步远。 戎芝紧随其后,非常熟练地连铲带薅。 近中午。 裴友仁三人甩落东家三人七十多步。 东家三人紧铲急追,却越落越远。 东家细细地查看了一段三人的垅,没查出毛病,急忙回到垅上,边铲边喊:裴大哥,给我带几锄头。 裴友仁看了看太阳,应道:你打头的还让贴摽儿的帮? 东家:打头的让给你了。 裴友仁:你好生铲,给你接垅。 裴友仁三人铲到了头,蹭了锄头就一人一垅地铲起东家三人的垅。 两伙儿接了头,各自扛着锄头往地头走去。 东家由衷地夸奖裴友仁:你不种地白瞎这手活儿了。 (画外音)裴友仁:挣钱能不种?不是,说不剩钱你不能乐意,说不种她就得寻思我懒,说——年头儿不好——草长这老高,她不得寻思我扒瞎? 裴友仁窥了眼前面的戎芝,小声回复东家:不乐张罗了。 东家:你别卖老。满屯子没几个能赶上你的,老啥老?你不乐张罗强子行啊,啥都不比你差。你爷俩这手儿活儿不种地真白瞎了。 (画外音)裴友仁:你小声儿!我没老,哪都没老干啥赖我老?本来就大她八岁你还吵吵我老——不是,你没直说——不是,没直说也说了,你...... 隗强告诉东家:下晌给人趟地,不能来来。 东家一愣:想下晌儿早早铲完这块儿,再把门前那点儿铲完,明个儿好趟。你下晌儿不来这块指定铲不完,都铲那块还窝工。 隗强替东家安排道:你家去门前,连铲带趟。俺叔俺婶子铲这块,不窝工。 (画外音)裴友仁:对对分开,个儿家干个儿家,你别掺乎我,好——好强子。 东家想了下,朝裴友仁点头道:强子就有招儿。下晌儿分开铲,边铲边趟。 裴友仁附和道:得趟。 (画外音)裴友仁:这老高的豆子你趟吧,牛腿绊、犁杖刮,那得折多老些?剩那几棵稀不扔够籽儿钱还是够工钱?还赶不上不铲不趟,连草带苗儿一堆儿割回去喂牛得了。你这,种豆儿得草,啥家扛你这么干? 隗强朝裴友仁道:锄头给俺。 裴友仁拒绝地朝戎芝抬了抬下巴。 隗强要下戎芝的锄头,大步往回走去,借着扑打蚊蝇的时机,不时地扭头扫眼后边的裴友仁和戎芝。 戎芝与东家说说笑笑往回走。 裴友仁不言不语、不远不近地跟着窥视戎芝。 (画外音)裴友仁:听声儿是个爽快人,听音儿是个直性人,话儿还不软不硬不高不低,不争不抢不犟不蔫,比她——她可不行,羿二嫂——人有家,别老寻思。(朝戎芝眨了几下眼)她——年轻,能——那啥,还能那啥,肯定!
23、黄昏,外景,大豆地,裴友仁、戎芝。 裴友仁和戎芝边铲边聊。 裴友仁:你才四十哪能自个儿过?有不嫌乎小孩儿的就别错过了。(看戎芝铲着没应声就接着劝)一人儿的日子可不是人过的。站着没人照面儿,坐着没人说话儿,躺着没人揍伴儿,咋受得了?咋不找?得找,还得挑着找、找像样儿的。 戎芝婉拒道:我妨性大不敢找,就寻思把本儿拉扯大得了。 画外音)裴友仁:妨性——有我大?不是,是俩妨性在一堆儿就顶没了、就谁都妨不着谁——不是,不是妨性,是儿子。 裴友仁:本儿我供——我家强子供——上学,那你还不找? 戎芝:哪能别人供?等我挣下工钱就还强子,自个儿供。 裴友仁:不用你干活儿了那你还不找? 戎芝:我咋不干活儿? 裴友仁:谁说媳妇不养着,还让媳妇老干?不用出门儿下地那你还不找? 戎芝:我这么大的岁数还带个小蛋子咋找?谁不嫌累赘? 裴友仁:咋累赘?怀抱的不一样儿?生养的不一样儿?本儿不累赘那你还不找? 戎芝朝不远的地头望了望,敷衍道:再说吧。 (画外音)裴友仁:再说——说谁?我在跟前儿你还——还有谁?就我——我可没特意儿看着你你咋还再说? 裴友仁:再说——岁数就大了、就难了。你就说这前儿找不找吧。 戎芝催促道:快铲吧,起蚊子了。 裴友仁:别累着,抻悠儿铲还比他爷仨多铲半根儿那。我看你不是不找,是抹不开。 戎芝被迫无奈地应付道:找找,我找。 裴友仁:找啥样儿的? 戎芝敷衍道:你说啥样儿的? (画外音)裴友仁:我说?我说我自个儿?我——咋说我自个儿? 裴友仁:我不道你咋寻思的,我咋说? 戎芝:你说啥样儿的好? (画外音)裴友仁:我这样!我地上炕上都行!不是不是先别炕——不炕她不道行不行,就得——嘚瑟!再嘚瑟她不急眼?不上旁人家?哄都没哄下来还撩?哄! 裴友仁朝戎芝咧了咧嘴角:我说——我说的能跟你一样儿? 戎芝笑道:你说啥样的我就找啥样的。 裴友仁:看你说的,这事儿还能替?都得自个儿拿主意,像多大岁数了,家里有啥了,儿女多少了,是不? 戎芝站在地头,蹭着锄头,真心道:真没寻思。 (画外音)裴友仁:那就赶紧往我这寻思! 裴友仁拄着锄头接着劝:还有体格儿咋样儿,喝大酒抽大烟不,勤快不,是不? 戎芝扛起锄头,边往回走边无心地应道:应该是。快走,起蚊子了。 (画外音)裴友仁:就是的事儿干啥还应该?我咋样儿你不道?没看着——没看上?我哪不行?地上炕——咋还炕?地上她都没说一声儿行咋就——咋就一点儿出息——往出息上寻思。 裴友仁一伸手:锄头。 戎芝:不累,我扛。 裴友仁:你看,一人儿能干的干啥俩人儿干?给我。 戎芝:这还能累着?快走吧。 裴友仁跟上去,伸锄逗道:那你也扛这个。 戎芝:还能一个妇女扛俩老爷们儿空手? 裴友仁:要不咱俩抬着走。 戎芝无奈地把锄头递给裴友仁,撅把艾草,分他一半,边扑打边问:明个儿还铲这? 裴友仁:铲。东家一个趟两个铲,咱四个得半天。可真的,你活儿干得这么利索咋难成这样儿? 戎芝:谁雇不得供吃住,本儿还是白吃的? (画外音)裴友仁:十一到二十,还得白吃十年,还得上学盖房子说媳妇,还得给地,咋也得五垧,这得白吃我多老多?我——认!再难也——我认你认不? 你这么老难能不认?你要不认我可就难看了,再找你这样儿的就难了。 裴友仁:是难。 戎芝:找个下屋儿啥的锅碗瓢盆儿治不起、油盐酱醋买不起、烧柴柈子整不起,这家就挑不起来。 (画外音)裴友仁:这不起那不起咋就不往我这起?我房子现成儿的、吃的烧的现成儿、人更是现成儿,啥都现成儿的,你咋就不起?干啥老让我难?我...... 裴友仁:挺难。 戎芝:身边儿连个壮胆儿的都没有。白天不敢出屯儿,黑天不敢出门儿,就你心肠好敢留。要不——太咬了,快走吧。 戎芝大步流星。 裴友仁脚步紧随。
24、上午,小雨,内景,更房,裴友仁、戎芝、隗振中。 裴友仁在地桌旁哄着隗振中。 戎芝在炕上补着鞋。 隗振中比划着要上炕。 裴友仁忙送上炕,乘机虚瞟隗振中,专注戎芝。 隗振中把一双补好的套上脚,走了会儿一扬脚,鞋落地桌,吓了裴友仁一跳。 裴友仁举鞋吓唬道:不老实揍你! 隗振中吓得一下扑在戎芝背上。 戎芝手一抖被针扎了,吸起手指。 裴友仁责怪隗振中:淘!你奶扎手了吧?再淘揍你! 戎芝把隗振中拽进怀,说:别吓唬了。小孩儿不淘有啥意思?不淘爹娘就没玩儿的了。别怕,让奶抱抱长多少肉了?(举隗振中掂了掂)又胖了,沉甸甸地快举不动了。 隗振中双手抚起戎芝脸。 戎芝把隗振中揽回怀,握着双手,喜欢地逗道:手心儿手背厚吃大肉。这小手儿,有福。来,看看手指肚儿。 戎芝逐个手指端详,道:命不赖呀。财气婚配都美满,挺有福儿。呀,咋跟本儿一样有个劫儿那?看看,啊没事儿没事儿,挺有福! 隗振中随手一指裴友仁,喊道:福儿! 裴友仁忙凑上前,朝戎芝伸去双手:给我看看。 戎芝用隗振中的手拍了下裴友仁的手,笑话道:哄孩子玩儿的你凑啥热闹? 裴友仁求道:你给看看。 隗振中向前推着戎芝的手,叫道:看! 戎芝不太情愿地查看裴友仁的左手指,问:看啥? 裴友仁脱口道:都看。 戎芝:你倒不客气。呀,旺财,偏财旺一生不用忙,财主啊你,行了。(推开裴友仁的手,逗隗振中)你爷大财主,给你说个好媳妇。 裴友仁:对对,再看看姻缘。 戎芝忙推开裴友仁的手,笑话道:都老头儿了还姻啥缘。 裴友仁不缩反伸,恳求道:看看还能不能姻缘了。 戎芝把住裴友仁的手逗起来:心儿还挺嫩的那。呀,看不出来呀,你色(shǎi)色(sè)挺重啊。 裴友仁心慌意乱地狡辩道:啥色(shǎi)色(sè)色(shǎi)色(sè)的?你好生看看姻缘。 隗振中嚷裴友仁:色(shǎi)儿! (画外音)裴友仁:这话哪好听? 裴友仁忙斥责:一边儿去! 隗振中不急不恼地揽着戎芝的脖子,乐着裴友仁。 戎芝端详裴友仁左手中指,批评道:你别嘴硬!这多明显,你自个儿看,是 不是?心里老是色(shǎi)色(sè)迷迷的。 裴友仁咧嘴道:净扯,哪色(shǎi)过? 隗振中小声地嘟囔裴友仁:色(shǎi)儿。 裴友仁吓唬隗振中:别瞎说! 戎芝扳着指头让裴友仁自己看:你看,人家一个你两个,人家圆的扁的,你这又扁又长,像立的眼睛。 裴友仁好奇地端详了会儿,求教道:这咋回事儿? 戎芝推开手,漫不经心道:命里俩媳妇。 裴友仁查看手指,追道:啥前儿? 戎芝抚摸隗振中的手,随口道:大嫂身后一年以里。 裴友仁:啥样儿的? 戎芝把隗振中塞去裴友仁怀:找你爷去,我得补鞋了。 裴友仁边揽隗振中边追道:啥样儿的? 戎芝补着鞋,拉着长声道:好样儿的—— 裴友仁盯上了戎芝手:你那,你咋样儿? 戎芝脸一红,忙搪塞:振中困了,送去睡。 裴友仁:哪困了没困。你的咋样儿? 戎芝:自个儿不能给自个儿看。振中饿了,去整点儿吃的。 裴友仁:才吃完饿啥饿?你的我看看。 戎芝红了脸,拒绝道:一个寡妇一个光棍儿看啥手?快去掰土豆芽子。 裴友仁纠缠道:就几筐他早就掰完了。我看看你的。 戎芝忙把胳膊背到身后:你别介!让振中说出去不好。 裴友仁俯身盯住了戎芝的脚:看脚,脚上也有。 戎芝慌忙弯曲了腿,把脚扭向炕里。 裴友仁扭头瞧看。 戎芝慌乱地把脚跪到身后,紧背双手躲闪起来。 裴友仁忙道:咋还跪了?不看了不看了,快起来,这让人看着还了得? 戎芝警觉地求证:真不看? 裴友仁催道:不看。这一出儿像让人熊了,得了走了。 裴友仁抱起隗振中,用地桌上的衣服蒙盖了往外走。 戎芝双手合在胸前,闭眼拜起裴友仁背影:可算走了。 裴友仁冷不丁地一回头,惊道:咋还拜上了? 戎芝一慌,忙坐正了身子,轰赶道:咋还不走? 裴友仁忙歉意道:走走这就走,别拜了走。
25、上午,小雨,内景,外屋,裴友仁、隗强、惠彩杰、隗振中。 裴友仁坐在东锅旁的凳子上,右肘支膝,右手托腮,沉迷左手。 (画外音)裴友仁:俩,斜阳不算,第二个就你,自个儿进的门儿不你谁?一年以里——八个月了,过了法上的六个月,还差四个月,一百二十天也快。最好是这前儿——不是我着急,是这前儿都闲着。大预备,扒杖子上西院儿,两家屋儿里院子一悠儿三十二桌超拥。八点开席,到十二点四悠儿下来了。一共一百二十八桌,加厨房的正好一百三。一百三十桌是一千零四十人,抠去一家都来、一家来俩来仨的,剩一千整——不够,照一百抠,大方的一百四,那剩九百。一家一块——东西都折钱,我往外随得大,他们也得回得大,一块肯定能勾上,九百家都一块就是九百块。(右手捋了下左手指)抬出去,三分利就是三百二十四。第二年买九垧,租出去一垧十五,九个十五就一百三十五。加年底儿收的利三百二十四,就是四百五十九。第三年,这四百五十九就买十三垧,加第二年的九垧就是二十二垧了。二十二垧的租子三百三,加年底儿的利三百二十四是六百五十四。第四年,这六百五十四就买十八垧了,加第三年的二十二垧就四十垧。 隗强逗隗振中抢土豆芽子,喊:抢! 裴友仁一惊一抬头,瞪了他们一眼,又低头抚指。 (画外音)裴友仁:第四年四十垧的租子是六百...... 隗强逗隗振中:抢! 裴友仁瞪了眼隗强。 (画外音)裴友仁:是抢,移民抢地,胡子抢家,这大礼就是给他们收的。往后谁家有事儿我得去随礼。收的挨了抢,我还得往外随,里里外外双份儿,俩九百。不让抢就杀,杀完还是抢,这媳妇娶得——人死财空,不是,光娶不收就不能抢家,不是新媳妇就不能抢人。不是人不人,是收不收礼。放一百三十桌再不收那得赔啥样儿?那放——还是不放? 隗振中拎起一根半米长的土豆芽子,刚一抡就断了。捡起又抡,又断,再捡再抡再断,抡着剩下的半尺段。 隗强把一小堆生了芽子的土豆一个个地掰净,放进篮子。 篮子梁和底分别拴了绳子的两头。 隗强装满了就拎到窖口,拽梁上绳子顺下窖,又拽起另一头,篮底朝上,拎出了窖。 惠彩杰在西锅台菜板子剁着焯过的野菜,旁边的盆里是剁好了的肉馅。她一边剁一边用余光依次地看着隗振中、隗强。看裴友仁凝视着右手抚摸的左手指, 就用下巴示意了几次隗振中。 隗振中终于看见母亲的暗示,朝裴友仁大喊一声:色(shǎi)儿! 裴友仁被惊道:啥啥色(shǎi)儿? 隗振中右手拍了下左手,又一声:色(shǎi)儿! 裴友仁不好意思地起身,边往外走边轻声道:我去接本儿。 惠彩杰怪道:干啥这么早?拿雨布。 隗振中朝裴友仁竖起左手掌,喊道:色(shǎi)儿! 裴友仁又气又急又无奈,忙遮掩:啥色(shǎi)儿色(shǎi)儿的?干活儿,来。 裴友仁扫起沙土、芽子、烂土豆。 隗振中抢去笤帚,随手抡耍。 隗强忙制止:脏。别耍! 惠彩杰忙喊:扬馅子里了,撂下! 隗振中举了举笤帚,一甩手扔进了窖。 隗强脸色一沉,呵斥道:作,找打! 隗振中忙绕到裴友仁身后,搂住双腿,脑袋伸出裆下,喊隗强:色(shǎi)儿! 裴友仁弯下身子,两手捧住隗振中的脑袋,从裆下拽出来,哄道:好生玩儿,站筐里,爷拎你下窖。 裴友仁把隗振中拎进篮子,站在土豆上,手把手地教他把住了梁后,拎起绳子,边哄边顺下窖:好玩儿不?把住了,慢慢儿的,黑不黑?看着啥了?笤帚那?把笤帚搁筐里,去拿,别害怕,去拿。 隗强蹲去窖口,吓唬道:不拿不让上来,快拿! (画外音)隗振中几声啜泣。 裴友仁忙哄:别怕别怕,爷下去接你。 隗强要下,被裴友仁拦住。 裴友仁双臂撑着窖口,稳稳地下去了。 (画外音)隗振中低下去的哭声。 (画外音)裴友仁安抚声:别怕别哭,这里多凉快。去,把笤帚拿来,慢点儿慢点儿,你看那是啥?别碰,埋汰,把笤帚整埋汰了。看大虫子,搁笤帚打,打打,打没了,跑了,不找了。这里好玩儿不?(压低的声音)色(shǎi)儿,色(shǎi)儿不好听,不说了,记住没?记住了?记住就上去,来——举你上去。 隗振中被举出了窖口,被隗强抱到一边。 笤帚被扔了出来。 裴友仁扳着窖口爬上来。 惠彩杰叫隗振中:喊你奶包饺子。 隗振中随口喊了裴友仁一声:色(shǎi)儿! 裴友仁一绷脸,吓唬道:给你扔窖去! 隗振中急忙拽了惠彩杰的衣襟,呆愣愣地瞅着裴友仁。 裴友仁忙到北锅台取了油布,哄隗振中:找你奶包饺子,我去接你小叔儿。 裴友仁硬抱起隗振中出去了。 惠彩杰搅着馅子,奇怪地问隗强:振中说的啥色(shǎi)儿色(shǎi)儿的? 隗强解下绳子,往篮里撮垃圾,不在乎地应道:他神叨叨的不叫说,知不道闹的啥。 惠彩杰:横是有说头儿。 隗强抱怨道:俺看振中叫他教坏来。 惠彩杰不以为意:能坏哪去? 隗强边清理边提议:往后叫祖婶子哄。 惠彩杰:人家干活儿挣钱,哪来功夫? 隗强轻声道:哥也快办来户口来,办来就搬一起,就不用下地来,专门看孩子。 惠彩杰:怕她不干。 隗强拎篮子边往外走边道:她心里愿意嘴不说就是来。托羿二娘一说保准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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