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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名:五壮士抗战记 |
【原创剧本网】作者:宋东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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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剧《五壮士抗战记》根据本人同名小说改编
第一集
(历史资料片) 日军侵占济南。 (画外):1937年7月7日,日军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这年底,日军突破黄河防线,进逼济南, 时任山东省主席的韩复渠,在日军逼近的千钧一发之际,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离了济南城,这一诡异战术,竟把个气势汹汹的日军狠狠地闪了一下,在小心翼翼地观察了数天后,才敢摸进城里,其狼狈之状使一向不可一世的日军大扫颜面,不过,这位快腿的韩将军也为他的弃城挫敌法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切> 画面:韩复渠被捕的插画图。
(长景) 字幕:两年后 一条宽街,行人零落,街上有一座颇气派的茶楼,茶楼的匾额上写的是“盛泰茶阁”,门前还插着一个幌子,晃来晃去飘着的几个字却是:兴隆茶轩。
1-1、盛泰茶阁,内,日 诺大的茶楼内客人很少,只有寥寥两三桌,其中一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茶楼老板王胡子,另一个是身穿中式长褂,戴一幅金丝眼镜的矮胖客人,这个人,便是驻防济南的日军最高军政长官饭岛少将。 王胡子并不识得饭岛,为了揽住这位新客,正在向饭岛大吹自家茶楼的历史。 王胡子:……那个人把个大笔上下翻飞,像舞剑花似的,就那么眨两下眼的工夫,字就写好了,总共四个字,就是咱茶楼这块高扁上的这四个字——盛泰茶阁,然后呢,一丢笔,长笑了几声,很潇洒地就出门走了,那气度着实的不凡,我爹觉得那人肯定有不小的来历,就去找了位学究来看那几个像乌鸦乱飞的字,学究瞪大眼仔细看了落款,大叫道,这可是名人所题,千万要保存好了,我爹问是何人,学究很郑重地说,乃袁项城也。 饭岛:袁……城? 王胡子:就是袁世凯啊,后来当了一阵子皇帝的那位。 饭岛:噢,袁皇帝的字?那可是很珍贵的喽。 王胡子:可不是嘛,这字就这么一直挂着,一直到茶楼传到我手上,这有一天啊,咱这里又来了一位名人,当然了,这位名人来的时候,俺可不知道他是名人,他喝了几杯茶,就被咱这纯正的香茶掏得肠清胃空,高兴得无地自容,就向俺索纸要笔,要给店里题字,这个人的出手果然不同凡响,一笔挥就,他的字比匾额上的字还好看,不过,俺还是看不懂落款写的是什么?后来有一位很有学问的茶客看到了那副字,他吃了一惊,说这正是当红的政治名人汪精卫所写。 饭岛:汪精卫?是南京的汪兆铭先生吗? 王胡子:没错,就是他,俺见是名人题的字,当然是欢天喜地的,就请人把字制成了幌子,每天挑在茶楼口,您看啊,像俺这间普通的茶楼,先后有两位名人题字,这在济南城里再也挑不出第二家来了。 突然,门外一阵骚乱。 <切〉 茶楼门口,几个日本兵冲进茶楼里,为首是日军中佐冈野。 茶楼里为数不多的客人惊慌失措,想逃离又不敢,只好呆望着那几个日本兵。 王胡子哆嗦着两条腿,急急地迎向冈野,未说话,先深深一躬。 王胡子:欢迎太君,热烈欢迎太君莅临指导,太君您请里面坐,这里备好了上等香茶,请太君品鉴。 冈野并不在意王胡子的热情,他倒背着手站在庭堂中央,把茶楼上下恶狠狠地扫了几眼,大声喊了几句王胡子听不懂的日本话,王胡子正莫明其妙时,冈野身后转出一名翻译官。 翻译官:太君说,你这个茶楼必须立刻关掉。 王胡子听罢腿一软,差点瘫倒,他拉着哭腔哀求。 王胡子:太君啊,我可是老老实实买卖人,没犯着什么王法,对太君又那么尊敬,可不要关我的店啊,我一家老小都指望着这个店过活啊。 翻译官就把王胡子的话向冈野说了,冈野大怒,扬手给了王胡子一个耳光,叽里哇拉地喊了几句。 翻译官:太君说,你们的进货渠道违法,必须关门,而且还要缴纳罚金。 王胡子脚底踉跄了几下,几乎要摔倒,多亏饭岛走过来扶了他一把,这才站稳了脚,他定了定神,向冈野再次鞠躬,正要向他申辩进货渠道,却发现冈野突然很有礼貌地向他深鞠一躬,这下王胡子乱了手脚,急忙伸手去掺,却被冈野一甩手,拔到一边,身子正撞进那个翻译官怀里,翻译官急忙将他推了出来,再回过头来看,原来冈野是向那位扶他的茶客鞠躬。 冈野(日语):将军阁下,没想到您也在这里,冲撞了您,是卑职的过错,请将军原谅。 饭岛扶了扶金丝边眼镜,点点头。 饭岛(日语):你又是在为二宫濑奇株式会社招揽生意吧? 冈野把头又向下压了压。 冈野(日语):不敢,卑职只是想促进两国经济贸易的发展,使民间经济得到充分的交流。 饭岛笑了笑,一摆手。 饭岛(日语):二宫濑奇株式会社我还是很了解的,他们的货品大都是伪劣的假货,就拿茶叶来说,他们的茶叶,其实就是树叶加茶叶香精制成的,根本就不是茶叶,在国内,我曾经买过这家株式会社的东西,一包茶叶,据称原料来自中国武夷山大红袍茶园,我只喝了一杯,却害我拉了一个星期的肚子,我不想再提这个株式会社了,冈野君,我建议你应当仔细看看这座茶楼,你应该发现,这座茶楼里蕴涵着一种非常特别的文化的气息,哦,你看到门口的那块匾额了吗?你知道是谁题的字吗?是一位袁的皇帝题的,你知道吗? 冈野(日语):请恕卑职粗识,卑职不知道,卑职只知道天皇陛下,请问将军,这位袁皇帝是中国哪个朝代的? 饭岛(愣了愣)(日语):袁皇帝……当然……是元朝的皇帝了,啊——铁马金戈,横扫欧亚,那是个多么令人神往的时代啊,噢,我们还是说说现代的事吧,你看到门口的那面幌子了吗?你知道那是谁写的吗?是汪精卫,汪先生。 冈野(日语):这个卑职知道,是南京的汪先生吗? 饭岛(日语):嗯,是他,他是一位中国当代的杰出人物,他很有勇气和毅力,知道他为什么起名叫精卫吗? 冈野(日语):卑职不知。 饭岛(得意地点头)(日语):如果没有渊深的知识,肯定是不会知道的,精卫是远古时代一位伟大的女工程师,她生活的时代是一个充满玄幻的时代,她创造了一项技术,就是填海造地的技术,那是一项多么神奇工程啊,填海造地可以扩大出多少令人羡慕的土地啊?可是我们日本呢,直到现代才开始类似的项目,如果那个时候精卫出生在日本,那么,我们的国土将会是多么广阔,可惜,可惜啊,冈野君,这个国家拥有着辉煌的过去,也拥有着我们无可比拟的深厚文化,你应该好好体会一下,就从这座茶楼里体会,这里的每片茶叶,都是一个文化的结晶,你可以用上好的泉水冲开,把里面的文化解析出来,然后慢慢地品,哇——,那是真正文化,多么的淳厚啊! 饭岛本是陶醉的脸色突然一变,面露凶色。 饭岛(日语):可是,你却要用劣质的树叶来侵占、来驱赶这么优秀的文化,你的这种行为是文盲加流氓的行为,是对文化的不尊重,你应该为你的这种低下的素质感到羞愧! 冈野把腰躬极限。 冈野(日语):是,卑职文盲,卑职流氓,卑职羞愧难当。 饭岛转回身,向王胡子一躬。 饭岛(中文):很抱歉,打扰您这么长时间,改日我再来品贵店的香茗。 王胡子忙鞠躬不迭。 饭岛在前,冈野及众兵在后,先后走出茶楼。 王胡子惊慌失措地擦着桌子,其余几位茶客经此一吓,也没了喝茶的兴致,都纷纷走了。 过了一会,一个头戴日本战斗帽,身上却穿着又松又皱的西服,而脚下竟蹬着一双布鞋的人出现在茶楼门口,他向远处张望着,并没有立刻走进茶楼。 王胡子见到那人,忙堆起笑脸迎到门口。 王胡子:哎哟,胡翻译官,您来了,站在门口干啥呢,快进来坐啊。 胡翻译这才迈步走进茶楼。 胡翻译:刚才来的是不是冈野太君? 王胡子:俺哪知道他们哪个是冈野太君,嘴里都嘀里咕噜地,俺啥都听不懂。 胡翻译坐下后,瞧了一圈店内。 胡翻译:咦,怎么一个客人都没有? 王胡子:如今这年头,清闲的人少,来喝茶的也就少了,本来人就不多,刚才又来那么一出,哪还有客人呐,嗳,就拿您来说吧,过去是这里的常客,如今,也来得少了。 胡翻译(叹了口气):最近事情太多,忙,腾不空来,没办法啊,其实呢,我还是很羡慕你的啊,管的事不用太多,就这么一座茶楼,里里外外就那点事,既不劳心也不劳神,多好啊。 王胡子:俺哪能跟您比呢,胡翻译官,您是有学问的人,是大才子,咱济南城里像您这么有才学,又懂日本话的人上哪儿寻去?您是办大事的人,可不能跟俺比,俺这做的就是小本的买卖,挣点免强糊口的钱,一辈子就这样了,没出息的。 说着话,茶已经摆到了胡翻译的面前,胡翻译端起茶呷了一口。 胡翻译:你就甭跟俺在这里灌迷昏汤了,别以为俺什么都不知道,俺清楚得很,你们是当面把我捧上天,背地里是照死里骂我,骂我是汉奸,是不是? 王胡子(脸色一变):哎哟,胡翻官,你可是冤枉死俺了,俺可从未说过那样的话。 胡翻译:就是这里的人说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王胡子:哎呀,胡翻译官呀,这客人怎么说,俺哪管得了啊,这嘴长在人家脸上,可俺真的是没说过,一句都没。 胡翻译:你嘴上没说,不等于心里没说,你们这些人啊,脸上堆满的是笑,嘴里含着的是蜜,一扭过脸去,就在私地下咒我,巴不得我喝口茶噎死。 王胡子:哎哟,哎哟,你可是得要俺的老命啊,俺哪敢那样呢,俺对你可是诚心实意地敬重着咧。 胡翻译:得了得了, 你也甭解释了,其实也无谓,骂就骂呗,少了我什么了?掉了几斤肉?还是短了我的钱了?啥都没缺?这不,俺这还是活得好好的,比别人还活得还滋润,还自在。 王胡子:可不是嘛,那些骂你的碎嘴子们,都是因为嫉妒你,气你有,才在背地里骂你,显得他们好像很爱国似的,其实啊,他们懂得个啥? 胡翻译(冷哼一声):爱国?谁说我不爱国,我也爱国啊,但是,老王啊,你得分清了,你爱的是谁的国,这国是咱的吗?不是,是国民政府的国,这是个什么政府?黑暗的政府,欺服好人的政府,就拿我爹来说吧,我爹那么老实巴交的生意人,就因为多屯了点粮食,多提了点钱,虽然,正赶上灾年,但是受灾大家是一起受的,我们家也没例外啊,凭什么就得我们家开仓放粮,可政府哪管这些,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爹判了十年,好好一个家就这么给弄破败了,哎——更可怜的还是我哟,我考了三年公务员,没一次录用,为啥呢,没钱疏通关系啊,就这样的政府,这样的国,我爱它?爱个屁。 王胡子(躬腰笑了笑):您学问高,俺听不太懂,俺理解着您的话,好像是这么着,就是说这个政府不好,咱给弄垮了,换了新的政府了,但是,另一些人就看不惯了,他们反对了,怎么办? 胡翻译:那……那就打呗,看谁能打得过谁。 王胡子:哦——,要是说这个赢了,其他人又看不惯了呢,岂不是还要打?要是总这么打下去,咱这个国家不就一直地乱下去了吗?这国家一直乱着,遭殃的还不是老百姓啊?其实俺觉得啊,这个政府,不是因为它实在是腐败到老百姓不能容忍了,不是把老百姓欺压得太狠的话,也不会是那么说垮就垮掉的,一般来说,咱老百姓只要能安居安业,丰衣足食,谁闲着没事去造反呢? 胡翻译:你完了,老王。 王胡子(吓得一哆嗦):我……我咋地了? 胡翻译:你这脑筋太僵化了,不行啊,听过这句话吗?——不自由,勿宁死。 王胡子:哎哟,这话太高深了,我根本听不懂。 胡翻译(得意):这可句经典的西方名言,你当然听不懂。 王胡子:您看您能不能给您解一解,让俺也长长学问? 胡翻译(想了想):我觉得,它这个意思,就是……,哎,说深了你也不明白,通俗点讲,就是啊,你不让我自由自在地活,我也不能让你自由自在的活,大家同归于尽,一起死。 王胡子:噢,原来是这么高妙的道理啊!您看,像俺这么孤陋寡闻的人,啥个时候能听到这么高妙的道理呢?亏得有您来给俺讲讲,才让俺长了这么多学问,您真是博学多才,要说济南城里能让我甘心佩服的人,除了您,没第二个人。 胡翻译:你也别给我戴高帽,其实呢,我这也是跟别人那儿学来的。 王胡子:这济南城里,谁还会比您更有学问的? 胡翻译: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呐,我住的那儿地,就有那么一帮知识分子,整天谈论这些,我听得多了,就学过来了。 王胡子:噢,这个我知道,有知识的人聚一块谈天说地的,这有个名子,叫沙龙。 胡翻译:啥沙龙啊,不过是街口的公厕,我每天一早起来,不是都去蹲公共厕所嘛,那些知识分子也都就住在附近,一早也去蹲那个厕所,光蹲着也闲得难受,他们就东扯西扯的聊,不过呢,听人家知识分子聊天,就是长学问,还能学到不少东西哩。 王胡子:噢,噢……公厕,知识分子,不管咋地,只要能长学问,啥地方倒也没什么,胡翻译官,您说的那些……公……知们,一定很有背景吧? 胡翻译:屁背景,就是一帮这看不惯,那也看不惯,自觉自己了不得,却半点能耐没有的人,别看我跟着他们长学问,可他们的人品,我还真没瞧得上眼。 胡翻译端起茶啜了一口,点点头。 胡翻译:论人品,你可比那些公知们强多了,就像这茶,一喝就知道是上等铁观音,好茶,就有好人品。 王胡子:哎哟,俺可承受不起您的夸,不过呢,对您,俺可一直都是掏心窝子的实诚呢。” 胡翻译:你实诚,俺也知道,就是…… 胡翻译忽然停了话,他的眼睛盯着从楼梯上走下来的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位身材略胖的中年人,穿一袭青布长衫,头顶礼帽,帽下是一张椭圆的脸,一副墨镜遮了双眼,很像一生意人,他的身后跟着一位提箱的年青人,自然就是跟班的伙计了。两个人下了楼,径直向门外走,走得很从容。 胡翻译(问王胡子):这两个人,不是常客吧?” 王胡子:不是,应是第一次来,像是做生意的,一早就来了,在楼上的雅间喝茶,后来,又来了一男一女,像是一对夫妇,也进了那个雅间,我寻思着,他们肯定是在里面谈生意,噫?那一男一女怎没一起下来,莫不是谈崩了? 胡翻译(摇头):可疑。 王胡子(一愣):您说他们可疑? 胡翻译:是可疑,刚才日本人来搅了一场,别人客人都跑了,他们却能在上面稳坐着谈生意,这么大的定力,难道不可疑吗? 王胡子(挠挠头):嘿,经您这一说,还真觉得有些可疑哦。 这时,楼梯上又缓缓走下一男一女,男的西装革履,油头粉面,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身边女人穿一件光艳的紧身旗袍,珠光宝气点缀了一身,腕上还搭着一只精美的小包,两人显然发现了王胡子和胡翻译投来的异样的眼光,也没有避开,冲着他们笑着点了一下头,然后双双姿态高雅地缓步走去。 胡翻译望着一男一女走去的背影,出了一阵神。 王胡子:胡翻译官,您觉得这俩怎么样?是不是也有问题呢? 胡翻译(喃喃地):也许……他们没有问题,好像是我有问题了。 王胡子:你又开玩笑了,你怎么会有问题呢? 胡翻译:我的问题是,我现在看谁都像是有问题的,包括你在内。 王胡子:哎哟,你可别吓俺,俺是个老实人,经不得吓的,我看您呐,是这些日子太劳累了,想得事太多,精神上有些疲惫,应该多休息休息了。 胡翻译(叹了口气):是想休息啊,可日本人他不让休啊,给这日本人干事,还马虎不得,一就是一,你给他多干出个二来,他还不高兴,嗨,事情这个难办哟。 王胡子:那是你的能耐大,有才干,所以日本人才欣赏你,不然怎么会单看中你,把活都给了你干呢? 胡翻译:你甭给我戴这些没用的高帽,别人不知道,我自个还不知道吗?我其实就是一个做苦力的命,日本人看我闲着就难受,非给我派点活干不可,哎——这不是,这次保安大队招人——,嘿,他娘的保安队招人和我有什么相干,还就单派我来了,你说是个好活也行,就这个活,啥油水也捞不到,还要卖老力地招摇撞骗,这做保安队也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活,人都精明着呢,想骗都骗不来个人,你看我这都挂牌开张五六天了,总共才七八个报名的,今天是最后一天,上头交待下来的二十个人的名额怎么能完成得了呢,哎——,头疼啊,头疼。嗳,王老板,你有没有兴趣啊? 王胡子急忙向后一缩身,摇头又摇手。 王胡子:不不不不,我没那个兴趣,也没那个能耐,除了泡茶,我是什么都不会。您先在这儿坐着,我去门口那儿招揽点客人去。 说罢,王胡子便像躲瘟神一般逃开了。 胡翻译没了聊伴,索然无趣地坐了一会,喝下去几杯茶水,便起身踱到门口,冲王胡子打声招呼。 胡翻译:看把你吓的,我也就是随便一说,你还真以为保安队能收你啊?先是你这年龄就不行,不说一打仗让你往前冲,就是往回逃,你也逃不快,当俘虏还当第一个。 王胡子:是啊,是啊,还是您体谅俺,俺不怕去当兵,俺怕的是力不从心,当了俘虏,您说,俺是降还是不降呢?降了,辜负您一片心意,不降,瞧我这样,浑身上下找不出个不降的理由来,所以啊,俺这不当兵,也是为了维护个尊严,是不是? 胡翻译用手点了点王胡子,想说点什么,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词。 胡翻译:不过——,记住啊,看到有合适的人,就介绍过去找我,有提成的。 王胡子如负重释,急点头哈腰。 王胡子:是,是,见到合适的,一定介绍,您放心,您放心。 胡翻译双手一背,溜溜达达地走了。 王胡子看着胡翻译的背影,长吐一口气。 胡翻译的身影刚刚从门口消失,雄大壮就出现在了门口,他是一个身材肥胖,面带憨态的年青人,他伸头向店里探望了几眼,踌躇着没有再迈步。王胡子忙迎了过去,站在门内一侧身,满脸带笑地往店里让。 王胡子:先生往里请。 雄大壮的面色立刻很不自然,犹豫了一会。 雄大壮:老板,你这里需要干活的吗? 王胡子脸上的笑立刻不见了,身子横过身来挡在门前。 王胡子:不需要。 雄大壮:临时的零活也行啊。 王胡子:有零活俺自己就干了,哪还需要雇个人来干。 雄大壮(堆着笑脸):你是老板呀,这些零活哪能让你来干,俺可以给你干,不光是零活,重活累活俺都能干,俺不要你给多少钱,只要管顿饭就行了,不瞒你说,俺……俺早上就没吃饭。 王胡子(摇了摇头):只管顿饭的伙计我这里面有,还是我表亲家的孩子,你看着我这门面挺大,其实就是个小本买卖,雇不起人的。 雄大壮探头向店里又瞅了瞅,指着地上瓜屑和空桌上未及收拾的茶碟。 雄大壮:我特勤快,那些东西,我一眨眼的工夫就收拾干净了。 王胡子:一眨眼收拾完了,接下来干什么呢? 雄大壮(使劲挠头想):接下来…… 王胡子摇头笑了笑,伸手在衣兜里摸了半晌,摸出一个小铜板,在手上捻了捻,朝雄大壮一晃,把铜板往雄大壮手里一塞。 王胡子:先去买个烧饼吧,工作嘛,要慢慢找,别太急,急也没用,这东西就像是撞大运,撞上了当然好,撞不上也别气馁,继续撞,早晚会撞上。 雄大壮把铜板攥到手心里,向王胡子道了谢,然后又摇了摇头。 雄大壮:俺己经撞了十多天了,撞得都是晦气,没有运气,还是老板你心肠好,给了俺这个铜钱,俺知道,你是好人,就冲你这菩萨般的心肠,我决定留在这里报答你,你放心,俺不要您一文钱,也不用你管吃,俺只为你干活,完全是免费的。 王胡子吓了一跳,急退回门里,下意识地掩住半扇门。 王胡子:这个可使不得,我这里的确没有活可以干。 雄大壮也不在乎,抬脚就往里挤。 雄大壮:你是菩萨心,俺免费给你干活你怕啥? 王胡子的额头上满是汗珠,他用身体抵住门,忽然灵机一动。 王胡子:哎——,我想起一个管饭的地方,我介绍你去成不? 雄大壮(停住脚):有这么个好地方吗? 王胡子:简直是出乎意料的好,那里不仅管吃,还管住,而且,每月还能领到一笔钱。 雄大壮(眼睛一亮):快说呀,那个地方在哪? 王胡子伸手一指,他所指的正是胡翻译去的方向。 王胡子:你顺着这条街向前走,过两个路口,左拐,就会看到一个敞亮地,那里总是聚着不少找活干的人,就是一劳力市场,只是现在世道不好,已经没多少人去那里了,不过,这几天那里正支着一个摊子在招人,你要是有兴趣,就过去看一下。 雄大壮(满脸欢喜):那家是做什么营生的?饭能管饱吗? 王胡子犹豫了一下。 王胡子(吞吞吐吐地):那家嘛……反正……你实在没地儿可去,去那里暂时容身还是勉强可以的,就是……,看你的样子,是心很宽的那种,应该……不过呢,吃是肯定能吃饱,还管住,你去吧,去看看,看了就知道了。 雄大壮(嘿笑):老板你看你,啥个好地方,让你连说话都这么颠三倒四的,俺只要能有饭吃,能吃饱就行,俺就是受不了饿肚子,老板你真是菩萨心肠,给俺指了条活路,俺谢谢您你。 雄大壮说着就向王胡子深鞠一躬,然后拔脚便要走。 王胡子急迈步跨出门槛,冲着雄大壮的背影喊。 王胡子:喂喂,你可一定看好了他们招什么,如果是想吃口饱饭,就去混几天,不想呆了就走,我现在跟你说清楚了,到时候你可不能怨我啊。 雄大壮(回身摆摆手):行了,俺知道,老板你这是好心待俺,俺怎么会怨你呢。 雄大壮刚走几步,王胡子又大声唤他。 王胡子:喂喂,你到了那儿,提我的名,提我的名啊,他有照顾。 雄大壮(皱眉头):你叫啥呀? 王胡子一指头上的扁额。 王胡子:就说是这个茶楼的老板介绍的。 雄大壮瞧着扁额,一脸迷芒。 雄大壮:那是啥啊?俺不识字。 王胡子:就说是王胡子,说王胡子介绍你去的,他管你吃饱饭。 雄大壮:哦。 雄大壮转回身,念道着王胡子三个字,去了 王胡子望着雄大壮的背影,叹了口气。 王胡子(自言自语):我这算是做好事还是做坏事?嗯,是好事,不只是救了这胖子,这胖子去了,至少得多损耗他们两三个人的粮食。
1-2、海棠戏楼,内,日 海棠戏楼里颇是热闹,舞台上正轮番地上演着各个剧目,台下的观众也都不闲着,叫好或起哄声不绝。 戏楼分上下两层,上层是一圈包厢,专供有钱有势的人,平民则都坐在一层大厅里的长条凳上看戏。
1-3、贵客包厢,内,日 芳海棠此时正坐在包厢里看戏,她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人,美丽且雍容华贵。身旁的桌子上,摆着各式点心和水果,还有一个精致的女人用的手包。 芳海棠捏起茶碟里的一小块糕点送到嘴边,轻咬了一小口,便放下点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时,一旁伺候的戏楼伙计梁三就忙上前,提壶向茶杯里添水,水添好后,自觉壶的份量有些轻,知是水已不足,就提壶退出包厢。
1-4、戏楼一层大厅,内,日 楼下大厅里总有几个不安份的人,不时回头向楼上的包厢里死瞅,某甲终是瞅见了包厢里的芳海棠,只瞅了一眼,两眼就发了直,身旁的某乙推了他一把。 某乙:咋了,中魔症了? 某甲把流到嘴角的口水猛吸进嘴里,咂了咂舌。 某甲:太漂亮了,要是能捏上一把,这辈子都足了。 某乙:谁啊? 某甲:就上面那个,包厢里面的。 某乙伸长脖瞅了一会。 某乙:得了,把你的心收好了,再捆两道,捆结实了,别放出惹祸,你知她是谁吗? 某甲:她能是谁呀?不就是个有钱人的太太嘛。 某乙(冷笑地声):她可不是一般人的太太,刘二爷的七姨太。 某甲:刘二爷? 某甲也吃了一惊,竟不敢出声了。一旁的某丙感到好奇,也伸头向包厢里瞧了瞧。 某丙:刘二爷很厉害吗? 某乙:当然厉害,你刚来咱这济南城,不摸咱这里的潮水,这刘二爷那还了得吗?他是济南黑道上的龙头老大,如今的势力已经横跨了军、政、商三界,他若在泉城一跺脚,远在南京大总统都要打个喷嚏,你小子若想动他的歪心眼,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某甲已从刚才的震惊中缓醒过来,摇头叹息。 某甲:原来她就是刘二爷的七姨太,我听说,这个七姨太本来也是个唱戏的。 某乙:可不是嘛,这七姨太,她的艺名叫芳海棠,早年家乡发大水,家里过不下去了,父母就让她跟了个游走四方的戏班子到处讨生活,那年,戏班子来到济南,也正芳海棠出落得最水灵的时候,她主演了一目桃花扇,喝——,立马就轰动了全城,没多久,刘二爷的管家就带人把芳海棠领走了,当时啊,刘二爷府里的太太还不算多,只有六位,她进去后就是七姨太,可刘二爷这人呢,别看年纪一大把了,可是风流成性,没多久,在七姨太后面又往下排了,一直排到第十三,到十三上,刘二爷就不再往府里带人了,他是东城置一所房放进一人,西城再买一所再放一个,没人知道他买了多少所房子,放进去多少人,恐怕连刘二爷他自已己也记不住了。 听了某乙讲述,某甲和某丙都叹息不已。
1-5、贵客包厢,内,日 芳海棠又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她把杯子放到桌上,立刻,一只长壶嘴就伸过,给杯里续水。不过,这次续水时,壶嘴有些发抖,水溅到了桌上,芳海棠并没在意,也没去看续水的人,而其实,这时候给她续水的人已换成了另一个人。 这个人叫高升,他并不是茶楼里的伙计,他是一个冒牌的伙计,他的眼睛此时正瞅着桌上的那个精致的手包。 茶杯里有水续满了,大铁壶向回收,突然,壶身碰翻了桌上点心碟,碟子一翘,又碰倒了茶杯,一时间,茶水冲带着点心一起向桌下撒,而芳海棠优雅而雪白大腿就在桌下,好在腿被绚丽的旗袍裹着,水和点心都兜在了旗袍上。 芳海棠:—— 芳海棠乍起两只胳膊惊讶地看着兜在两腿之间的被水泡碎的点心,一旁的丫鬟也惊叫一声,急抢过来,从身上抽出一条手帕,俯下身去扫旗袍上的脏物。 高升:对不起,对不起太太。 高升面现慌恐地一个劲哈腰道歉,同时,为了阻止桌上的茶水继续流下来,他将毛巾忙不迭地在桌上划。 芳海棠的脸色已从刚才的惊讶变成了愤怒。 芳海棠(尖声):混蛋—— 芳海棠又低头看了看那件可怜的旗袍,猛地抬起通红的脸。 芳海棠:笨蛋,大笨蛋。 高升:是,是,是,太太,我混蛋,我笨蛋,我是大笨蛋。 芳海棠愈发生气,一挥手,扇向高升的脸,高升似早有准备,也或是手疾眼快,疾伸手,抓住了芳海掌扇过来的手,不过,他的手终是慢了一点,高升抓住芳海棠的手时,芳海棠的手已经贴在了伙计的脸上,好在手已抓住,不然伙计的脸上必要留下五条红印。 芳海棠又一次震惊了,她没有想到一个伺候人的伙计竟然敢反抗她,竟然还抓住了她的手,她正惊讶着不知道接下来该怎样做时,伙计接下来的举动则令她惊讶得几乎要晕。 高升微侧脸,在芳海棠的手上轻轻地亲了一口,只这一亲,芳海棠那只本是绷着劲的手突然酥软得像没有了骨头。 这还没完,高升又冲着她眨了一下眼,再送去一个调皮的笑,芳海棠的眼前忽地就是一片模糊,她强定下心神再去看高升的眼睛时,高升已放开了她的手,并低下头,双手托着那条兜满茶水和点心的毛巾退出了包间。 小 丫鬟(气愤地):这是从哪儿雇来的伙计,笨手笨脚的,等老板来了,跟老板说,非辞了他不可。 芳海棠没有说话,她的眼睛在盯着包间的门,她脸上的愤怒已经不见了,此时却已换成了一种期待和慌乱的神色。 包厢的门很快就开了,进来的不是刚才退出去的伙计,而是戏楼老板。 老板瞧见狼狈不堪的芳海棠,恐惧得额头上立刻就淌下汗来。,他慌忙上前给芳海棠鞠躬,腰弯得几乎可以把头槌到地上。 戏楼老板:这是咋搞的呀?刘太太,实在对不起您了,您看看……,哎呀,没想到小三这小子会这么笨手笨脚的,我会狠狠教训这小子的,我现在就教训这小子。 戏楼老板(冲门外高叫):小三,你这个畜牲,马上给我滚进来。 不一会,梁三急急忙忙跑进屋来,老板不由分说,上前狠狠地给了梁三一个嘴巴。 戏楼老板:让你好好伺候着太太,你怎么那么不小心,看给太太洒的这一身,快去磕头陪不是去。 梁三捂着脸,满脸苦丧带委屈。 梁三:老板,你搞错了,这不是我弄的。 戏楼老板又举起手。 戏楼老板:还敢嘴硬? 小 丫鬟: 的确不是他,是另一个小子,呆头呆脑,傻里傻气的。 戏楼老板:另一个? 戏楼老板疑惑地盯着梁三,。 戏楼老板:那么你到哪里去了,是谁替的你? 梁三(揉着扇肿的脸):,不是你叫你的外甥来接替我的吗? 老板(瞪大眼):我外甥?我哪有外甥,是谁敢冒充我外甥?梁三,你给我说明白了。 梁三(恐慌地):我刚才在包厢里伺候了一轮,出来换水的时候,碰到一个新来伙计,他说他是你的亲外甥,今天刚来上班,说老板您吩咐我去伺候三号包厢,这一号包厢由他来伺候着,所以我就去了。 老板怔了一下,突然一跺脚。 老板:坏了—— 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老板,老板却把目光在芳海棠的身前左右乱扫了一番。 老板:刘太太,您快看看您丢没丢东西? 芳海棠四外看了看,忽轻叫了一声,眼睛盯着桌面愣住了。 丫鬟: 呀——,我家太太的手包不见了,刚才还在桌上放着呢,(突然醒悟)哦——,刚才那人是个贼,冒充伙计混进来了。 老板回身又狠狠抽了梁三一耳光。 老板:你这个没用的畜牲,被贼骗了还不知道,还不赶快去追快,快去啊,追不回来,你也就别回来了。 梁三应了一声,急蹿出了包间。 老板跟着梁三跑了两步,又折回身,仍冲着芳海棠深鞠一躬。 老板:实在对不起啊,太太,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等抓到那个贼,一定把他的一双爪子剁下来,给您解气。 芳海棠此时却显得镇静了许多,她把那只刚才被高升抓过亲过的手在眼前反复地展开着看,看了一会,突然轻笑一声。 芳海棠:行了,包里也没什么太值钱东西,除了女人用的化妆品,再就是几个零钱,丢了就丢了吧,你也别难为小三了,他一直都伺候得不错,他这人心眼实,给贼骗了,也难免,不能全怪他,至于那个贼—— 芳海棠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想了想。 芳海棠:估计呀,也是因为穷,才做出这样的事,如果抓到他,也别伤他,就让他在你这里干份活,改了他的贼性也就是了,别把人往绝路上逼,多给自己积点德,有好处的。 老板看到芳海棠并没有怒意,心下大宽。 老板:是,是 ,刘太太您理解人,心肠又好,俺这里越发是过意不去,您先在这等会儿,我去安排人追贼去。 老板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急急地出门了。
1-6、街道上,外,日 高升在街道上疾走,走至稍僻静处,迫不及待地从怀中掏出偷来的手包,打开翻看了一番,除了女人的化妆用品外,只摸出几张日本军票,不免有些恼。 高升(自语):阔太太出门,才带这么几张破钱。 又细看上面的画了一长串零,觉得数额一定不少,便揣到怀里,想丢了手包,又觉可惜,也揣进怀里了。 这时候,后面传来喊声,远远地,以梁三为首的戏楼伙计们正吆喝着追来,高升大惊,拔脚便跑。 (一组镜头) 高升在前奔跑,梁三及众伙计在后紧追。 穿过无数个街巷,能跟上的众伙计渐渐地少了,最后,只剩下梁三仍紧追不舍。
高升也已力不能支了,他手扶着墙,大口喘着气,梁三也同样快要虚脱了,却仍咬着牙,一步步向高升逼来。 高升遥指着梁三。 高升:至,至——于吗?这——么——卖力。 梁三不答话,伸出一只手扶着,继续艰难地向前迈步。 高升:行,行,你行,东——西,给你。 梁三咬了咬牙。 梁三:贼——抓——抓——你,回去,见——老板。 高升:赶尽——杀绝啊,别——以为,你能——跑,我这才——才刚热身。 高升说罢,又调头跑去,梁三一咬牙,也追了过去。 高升跌跌撞撞支撑不住了,回头看去,却见梁三仍一步步顽强地跟在身后。高升有些绝望了,他长叹一声,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前方有一块空阔的场地,空阔的场地中搭着一个孤伶伶的凉棚,凉棚里有一张孤伶伶的桌子,桌子后面从着一个孤伶伶的人,这个人正是摆摊为保安队招人的胡翻译,在凉棚前侧竖着一块醒目的牌子,最项顶端写了一个大大的“招”字,并用粗红线圈住,下面是一行略小的字:省保安大队征招处。 高升仔细端详了一番那块牌子,点着上面的字。 高升:招?嗯,是招……招……这后面些啥字? 于是就踉跄地走过。
1-7、保安队征招处,外,日 胡翻译正无聊地打着盹。 (画外)高升: 这里——是招——招人吗? 混沌中的胡翻译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跳,不禁打了个哆嗦,急睁开眼,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热汗淋漓喘着粗气的年青人。 胡翻译一阵狂喜,忙将搭在桌上的双脚放下来,直腰坐好,笑吟吟瞧着高升。 胡翻译:对,对,这里是招人。 高升:哦,那好——我——我个报名。 胡翻译:好,很好,一看就知道你是大有做为的青年,有前途,来这里报名就对了。 胡翻译手忙脚乱地打开登记簿,执起钢笔。 胡翻译:你的姓名? 高升:高——高升。 胡翻译:高高升?这名子不同凡响啊。 高升:就一个高,高升。 胡翻译:哦,看你气喘吁吁的,是跑过来的吧? 高升:是,是,就怕来晚了。 胡翻译(感慨地):真是热血青年啊,不要怕,这里的大门是永远向你们这些有志向有想法的青年人敞开的。 高升(随口应付):是,是,我很有志向,其实我早就想干这个了。 高升回目向后瞅去,他看到梁三正扶墙立在远处,一副很踌躇的样子。 胡翻译:多大了? 高升:好像是……二十五、六、七,就算二十六吧。 胡翻译:二十六,嗯,风华正贸啊,哪里人呢? 高升(一愣):哪里人?这事……这事我也很想知道。 胡翻译(也一愣):你不知道自己是哪里的人? 高升(摇了摇头):从我记事起,我就只知道我们全家五六口人一直随着逃难的人群走,一会走东,一会走西,也不知道从哪里走到哪里,我在什么地方生的,爹娘也没告诉我。 胡翻译(摇头叹息):看来你的童年是非常凄苦,非常灰暗的,这样吧,我就给你编一个地方吧,近一点儿的,就北京吧。 高升:北京?北京不好,北边太冷,我就怕冷。 胡翻译:那就南京。 高升:南京也不好,南边太热,我不耐热,有西京吗? 胡翻译:有啊,就是西安,那可是座有名帝王古都,这地方选的不错,就给你写西安吧。 高升:慢点,慢点,我听说西边太干,缺水,算命的说我是水命,不能离开水。 胡翻译(放下笔):那你想写哪里? 高升:要不就东京,东边靠海,有的是水。 胡翻译(瞪大眼):东京?东京不行。 高升:为啥不行?北京、南京、西京都可以,咋东京就不可以? 胡翻译:他……他东京不是咱中国的地,是外国的。 高升(很诧异):不是咱这儿的?嗳——为啥那个南北西京都在中国这里,独独这个东京跑到外国去了?让谁给占去了? 胡翻译(使劲地挠挠头):它不是占去的,它是……,哎,跟你没法说清楚,算了,你不就想靠海边嘛?就给你写个靠海边的地方吧,青岛,怎样?青岛这个地方啊离着东京还挺近,就隔着个海。 高升(撇了撇嘴):咋弄了半天,给弄到岛上了?那个岛能有多大啊? 胡翻译:那可不是个岛,是个正儿八经的市,大城市。 高升(想了想):行行,青岛就青岛吧。 胡翻译马上提笔在登记簿上写上了这个地名。 高升微一侧脸,用余光扫了一眼身后,他发现身后已站定着一个身躯,他只道是梁三站在身后,急缩回头。 高升:俺还想问问待遇的情况。 胡翻译:待遇当然很好,管吃管住,每月还发给你十五元的饷钱,这么好的待遇去哪儿找? 高升的心思全在身后,他没听进胡翻译的话,随口就又问。 高升:有假期吗? 胡翻译:这个么……,应该有的,大概有年假,每年可以回家休一段时间。 (画外)吴有真:唔——,有这么好的待遇,有没有年假也无谓了。 声音发自高升的身后,但声音舒缓,略带沙哑的磁性,高升判断身后的人不是梁三,就回过头来瞧。说话的人叫吴有真,他又高又瘦,外罩着件破旧的道袍的人,头上还顶着一顶脏兮兮的道冠,他一手捋着额下三绺稀疏的胡子,一手闲摆着一只拂尘,拂尘上的丝线和他的胡须数量差不多,他一脸的菜色,却仍带着团和气。 高升冲吴有真笑了笑,只一霎那,他的笑就变成了慌乱,因为他看到吴有真的身后还贴着一个人,那个人正是梁三。 高升(慌急地转回身):,是,是,这位道爷说得极是,这么好的条件上哪里找去?我现在就想跟着你去,哎呀,我这人性急啊,现在的这心就像是被火烧着了似的,我想马上就去,马上。 胡翻译(大喜):好啊,好, 瞧,你只要在这上面按个手印,所有手续就办完了,你就正式成为我们的人了。 高升:成了你们的人,就没人敢动我了吧? 胡翻译(一瞪眼):我们的人谁敢动?谁敢动,处决了他。 吴有真身后的梁三本已张开双手,他想着拼力一搏,把高升擒住,可听到胡翻译的话,便胆怯了,慢慢将双手缩回。 高升此时已撸起袖子,伸出一指在红印泥上一沾,然后将指头按在了登记簿上。
(第一集完)
第二集
2-1、保安队征招处,外,日 胡翻译满意地端详着那个颗红色的指印,伸手向自己的身后一指。 胡翻译:行了,你先坐棚子里,凉快凉快,过一会就有车过来拉你去了。 高升满心欢喜,擦着胡翻译的桌边一滑,就躲到凉棚里去了。 今天的开张令胡翻译突然充满了自信,他随口高喊。 胡翻译:下一个—— 下一个人是吴有真,他跨步站到桌前。 胡翻译(打量着吴有真):道士尊号啊? 吴有真:贫道无奈。 胡翻译:原来是无奈道长,道长也是来报名的吗? 吴有真:当然,否则我怎会立于此? 胡翻译(挠挠头):这个……这个道士嘛,我一向是很尊重的,不过,我们这里做的事,只怕道长不能接受,道长是救生,我们这里是杀生,道长可想好了。 吴有真:其实,我不是道士。 胡翻译:不是道士,那你为什么穿这么一身? 吴有真:哦——,这身嘛,只不过是混饭吃的道具而已。 胡翻译:这是道具?你是做什么的? 吴有真:算命。 胡翻译:算命?你真的会算命? 吴有真:混口饭吃罢了。 胡翻译:那么,你看看我,给我算一卦。 吴有真(瞅着胡翻译):但不知想你知道哪方面的事? 胡翻译:财呀,财运啊,不问这个还问什么? 吴有真点点头,眯起眼,掐指默念。
这时候,梁三自觉擒拿高升无望,便要转身离去,不想身后忽地窜来一人,将他揽腰抱住。 梁三一惊,扭回头看,却见抱住自己的是一个肥胖子,这胖子正是经王胡子指引而来的雄大壮。 梁三:喂——你干什么? 雄大壮:俺是后来的,就应该排你后面,你不用让。 梁三:我没让,我是要走。 雄大壮:上哪去啊? 梁三:回家,嗳,我上哪去用得着跟你说吗? 雄大壮:不报名了? 梁三:不报。 雄大壮:哎呀,不报多可惜呀,俺见着你第一眼说觉得有缘,就像那个……见到老伙计似的,你要不报名,剩俺一个在这儿多难受啊,快报个名吧,咱俩一起报,俺陪着你。 梁三奋力挣扎。 梁三:我不报,你放开我。 雄大壮(死抱不放):快报吧,你刚才还想报的,怎么又不报了?不报也得说出个理由来啊。 梁三:不报就是不报,要什么理由?
<切〉 后面的喧闹立刻引起胡翻译的注意,他一扳面孔。 胡翻译:后面的,你们闹什么?
〈切〉 雄大壮:他本来是要报名的,也不知咋地,又不想报了,想走,俺在这里正劝他哩。 梁三:我本来就没想着来报。 胡翻译(神色严峻):你不来报名,站在后面排什么队? 告诉你,你一来,我就注意到你了,你是什么居心?是来刺探情报?还是故意捣乱,破坏招收的?你是什么人派来的? 梁三吓得腿都软了,好在有雄大壮在身后抱着他。 梁三:没,没有啊,没谁派我来。 胡翻译:那么说,你是自愿来的喽? 梁三(苦着脸):是,是。 胡翻译:那好,你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别给我乱动,敢乱动,我就以蓄意破坏招收罪处置你。 梁三果然不敢再动,不过身子被雄大壮抱住有些喘不动气,就侧脸向身后低声说话。 梁三:你能不能不抱着我。 雄大壮:不行,俺不能让你走。 梁三:我不走,可你得让我能喘上气来吧? 雄大壮的双手就松了一扣,并没有挪开。
〈切〉 胡翻译(对吴有真):算出来?道长? 吴有真(点点头):你有贵相,当然会有财运,财运伴着你的一生,可惜的是,你有一道隔墙命,这道命一直将你和财运隔开,如果你能破了这道隔墙命,那么,财富便源源不断的来了。 胡翻译:哦,怎样破这道隔墙命呢? 吴有真:需有贵人助。 胡翻译:贵人在哪里? 吴有真:迷茫虚空,不可预见,远在千里,还在眼前,机缘到时,必然出现,珍惜眼前人吧,贵人随时都会出现。 胡翻译木纳地思忖了一会,似是明白,又似不明白地嗯了几声。 吴有真指了指桌上的登记薄。 吴有真:我这个…… 胡翻译醒悟过来,“噢,噢”两声,忙执起笔来。 胡翻译:道长姓名? 吴有真:吴有真。 胡翻译:多大了? 吴有真:二十八。 胡翻译抬起头又打量吴有真一番。 胡翻译:真的二十八? 吴有真:不像吗? 胡翻译:哦,哦,明白了,你是要人相信你的话,所以化过妆,是吧?嗯,化得真像,真得跟四五十岁的人似的。 吴有真诧异地摸了一下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胡翻译:住哪里? 吴有真:四海为家,居无定所。 胡翻译:又是一个苦命人,我给你编个原藉吧。 吴有真:不必,我家本住在长春,民国二十六年,因避战乱,流落至关内。 胡翻译:哦,一直以算命为业吗? 吴有真:是的。 胡翻译:为什么不干了? 吴有真(叹口气):如今这年头,来算命的人越来越少,大概是因为人们对命运越来越不抱希望了吧,过一天,算一天,没有人来算命,算命的人就只能挨饿,本想改行做点其它的事,但一没本钱,二无他长,思来想去,自觉还到贵处任职略觉适合,既不需要本钱,又不需要本事。 胡翻译:谁说在我们这里做事不要本钱,不要本事了?有副好身板就是本钱,有个好身手就是本事。 吴有真(平静地):哦,我以为在贵处任职,只需能吃,能走,能跑就行,要求条件不高,原来竟有如此高要求,恐是我来错了地方,我换一家去。 吴有真平缓地说着,便平缓地转身要离去。 胡翻译:等等—— 胡翻译急忙探身拉住吴有真的衣袖。 胡翻译:别急着走嘛,这事咱们可以再商量,做买卖还得有出价和还价的,你这怎么连价都不还就要走呢?回来,回来。 吴有真(转回身):我是个读书人,提菜刀都费劲,更别说是屠刀了,我怕我这副身板挺不住。 胡翻译看吴有真没有要走的意思,就松口气,坐回到座位上。 胡翻译:你的担心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屠刀和菜刀除了名称不一样,其它都是一样的,你放心,就算你提不动菜刀,背在身上跟着跑总行吧? 吴有真(想了想):说不定能行。 胡翻译:那就行了,其实呢,干这行的啊,好身板和好身手都是次要的,什么才是重要的呢?激情和更大的激情,有了这两点,其它的就没有意义了。 吴有真:这么说,我可以报名了? 胡翻译:当然了,我现在就正式通知你,你被录取了。 说着,胡翻译就印泥盒推到吴有真面前。
〈切〉 雄大壮竖着耳朵听了半晌,听得迷迷糊糊,就问梁三。 雄大壮:嗳,他这儿究竟是招什么人呐?怎么还屠刀菜刀的? 梁三正恨着身后的胖子,哼了一声。 梁三:那有牌子,自己看去。 雄大壮:俺不识字,要是认识字,能问你吗? 梁三眼珠一转,压低声音对后面说。 梁三:你听着,那上面写的是,省屠宰场招收工人。 雄大壮:屠宰场啊,太好了,这下可以有肉吃了,那个饭店老板没骗俺,天下还真的有这么好的事啊。 雄大壮欢喜之下,又将梁三勒紧了一圈,梁三被勒得两眼冒金星,直翻白眼。
〈切〉 胡翻译(冲梁三招手):你过来。 梁三被雄大壮强抱到桌前,此时,他难受得想吐,几乎说不出话。 胡翻译仔细端详着梁三。 胡翻译:这么眼熟,我在哪儿见过你? 梁三费力地点点头,又费力地回答。 梁三:您,您……曾到我们……戏楼……看过戏。 胡翻译一拍脑壳。 胡翻译:哦——想起来了,你是海棠戏楼的伙计,叫……梁三,是吧? 梁三又点点头,这时,他出声都很困难了。 胡翻译:你选择对了,在戏楼里当伙计有什么出息,整天干的是伺候人的活,像你这样的大小伙子,就应该到这里报名,你早就该来了。 胡翻译马上提起笔,在登记簿上欣然写上梁三的名子,头也不抬地问话。 胡翻译:你多大了?哦,我记得曾经问过你,你让我想想,哦,对了,二十五,是吧,你看我这记性,多好啊,你是哪里人来的,咦——记得你当时说过的……哦,你是孤儿,是你老板收留的你,哎呀,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就随你们老板的籍贯吧,他好像是……沧州来的?对,就是沧州。 胡翻译边说边写一挥而就,然后抬起头。 胡翻译:你看熟人就是不同,办理得也快,不用多费口舌,刀马上就好了,现在你已经正式入册了,就在这里按个手印吧。 梁三奋力从雄大壮怀里挣扎,却挣不出来,他只能奋力发出声来。 梁三:不,不能。 胡翻译:不能?不能是什么意叫思? 看到胡翻译凶恶的眼神,梁三立刻气馁了,语声也透着怯意。 梁三:我家老板,老板还不知道这事呢,他肯定不会允许我来这儿的。 胡翻译:我知道,是他抚养了你,但他终究不是你的亲爹嘛,年青人啊,你应该有自己的理想,有为实现理想而去奋斗的勇气,现在,通向理想的大门已经向你敞开了,只差你勇敢地跨出这一步,不必去管他,放心,他不敢不让你来,他如果敢阻挠你,他的戏楼就甭想开了,你应该知道,我是有能力让他开不成的。 梁三当然知道胡翻译有这个能力,他只好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 胡翻译把印泥盒推到了梁三面前,梁三仍在犹豫。 雄大壮:哎呀,你倒是快点了,怎么像小姑娘似的,扭扭捏捏的。 雄大壮抓起梁三的一根手指强按进印泥里,转而又胡乱地按在了登记簿上。
〈切〉 胡翻译很欣赏面前的这个胖子,他瞧了一番雄大壮,提起笔。 胡翻译:你叫? 雄大壮:俺叫雄大壮,俺二十四了,俺是雄家村人。 胡翻译:雄家村是哪个省哪个县的? 雄大壮(翻着眼想了想):俺也不知道,俺就知道俺家住在雄家村,俺们村就在一个山沟子里。 胡翻译: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从哪个方向来的?走了多长时间? 雄大壮左顾右盼了一会,挠了挠头。 雄大壮:俺也分不清方向,俺爹只告诉俺出了山口就能看到一条大道,左拐,顺着大道走七天,就到济南了,俺依着俺爹的话做,这就到济南了。 胡翻译:你到济南来做什么? 雄大壮:俺是来投亲,顺便找个活干,没成想亲戚早就不在这里住了,现在兜里的钱也花光了,回又回不去,想找个干活的地方又找不到,幸好刚才遇到一个饭店老板,他真是个好人,就是他推荐我到你这里来的。 胡翻译:饭店老板?什么饭店? 雄大壮:俺没记住,老板俺记得,叫王八胡子。 胡翻译:原来是王老板介绍来的,很好,很好,我也甭再问你了,你肯定被录取了。 雄大壮按过手印后,就钻进凉棚里了,这时,胡翻译才发现,雄大讲理身后竟然还排着一个人,这是一个清秀的年青人,很像是一名刚从学校出来的学生。 胡翻译一时拿挰不准,就试探着询问。 胡翻译:你也是来报名的? 年青人点点头。 胡翻译:你知道在这里报名是做什么的? 年青人又点点头。 胡翻译:你家里人都同意你来? 年青人还是点头。 胡翻译不想再问多余的了,拿起笔点在登记簿上。 胡翻译:姓名? 年青人:肖武。 胡翻译:年龄? 肖武:二十二。 胡翻译:哪里人? 肖武:我家是渔民,我从小生在水边,船到哪里,哪里就是我家。 胡翻译悬着笔没法再往下写,只好搁下。 胡翻译:行啊,只要有心来报名,是哪里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来,按完手印,你也到后面歇着吧,过一会就有车来接你们了。
〈切〉 胡翻译兴奋地整理着登记薄,他抬头看看天,又向路口方向张望了一会,伸手入怀,掏出只怀表瞧了瞧。 胡翻译:按说这个时候,车早就该到了。 雄大壮耐不住性子,围着凉棚打转,突然,他停住脚步,大声呼喊。 雄大壮:车来了。 一辆牛车徐徐停在凉棚旁。 胡翻译愣了半天,冲着赶车人摆了摆手。 胡翻译:老哥,你来错地方了吧? 赶车人(一本正经地):没错啊,就是这里。 胡翻译:谁让你来的? 赶车人:陈副官啊,我刚刚把一车菜卸完,陈副官就让我到这里来了。 胡翻译:陈副官没告诉你是来拉什么的? 赶车人:告诉了,说是来拉人的,难不成改成拉猪了? 胡翻译:不,不,还是人,五个人能拉得了吗? 赶车人把鞭子微一抖,打出一个亮响。 赶车人:别说拉五个人,俺上次拉了十五头猪,一点问题没有。 胡翻译(摆摆手):好了好了,这事和猪没关系。 胡翻译边思忖,边走到众人面前,忽地堆起笑脸。 胡翻译:恭喜诸位了,诸位好运气啊。 众人都抬头看胡翻译,眼里充满着奇怪与疑问。 胡翻译清了一下嗓子,一指棚外的牛车。 胡翻译:,看到没有,牛车,为什么派牛车来接你们,当然是有原因的,你们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孙悟空降伏牛魔王的纪念日,凡是今天乘坐牛车的人,都会一生大福大贵,财源不断的,哎呀,这个……这些虽然只是些细微的小事,但却充分体现了上面对你们的关心和重视啊,所以,你们应该感到高兴,感到自豪。 高升侧过头低声问吴有真。 高升:有这么个纪念日吗? 吴有真(思索片刻):孙悟空降伏牛魔王倒确有其事,具体什么日子,无从考究,难道这是当地的民俗? 另一旁的雄大壮俯到梁三耳边悄声询问。 雄大壮:孙悟空降伏牛魔王是怎么回事? 梁三压厌恶地白了雄大壮一眼,抽开身。 梁三:就是一只猴子弄死了一头牛的故事。 雄大壮(惊讶地思索):一只猴,弄死一头牛?怎么弄死的? 梁三:勒死的。 雄大壮(陷入迷茫):勒死,一只猴,怎么勒死的一头牛?怎么勒的?
胡翻译似乎感到继续说下去会很吃力,就向众人招招手。 胡翻译:好了,现在大家都上车,一个小时……哦,也许两个小时后,就可以到你们的新家了。
2-2、牛车上,外,日 牛车行进得很缓慢。马路上行驶着各式各样的车,有汽车,有骡马车,有人力车,也有自行车,间或会有一两辆驴车,牛车似乎独有他们所乘的这一辆,牛在不紧不慢地走,引来路边不少好奇的目光。 梁三怕遇见熟人,把脸埋压大腿上,可并没埋实,侧出一边的眼角,死盯住高升。高升也被路边投来的目光扫得很不自在,他看一眼坐在身旁的吴有真,吴有真似乎也什么都不在乎,闭合起双眼,像是入定了一般。高升突然想起了什么,碰了一下吴有真。 高升:喂,老道,醒醒。 吴有真(睁开眼):我没睡。 高升:没睡闭着眼干什么? 吴有真:我晕车。 高升:啊——? 高升惊讶地瞧着吴有真,随即点头。 高升:嗯,嗯,我知道晕车的滋味,可是不好受哩。 吴有真:是啊,我现在就很不好受,所以我要闭眼。 高升:喂喂,能不能先帮我解答个问题再闭眼呢? 吴有真:你说。 高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把声音压得极低。 高升:想问一下,招收咱们的这家主是做什么行当的? 吴有真(有些吃惊):你不知道? 高升:知道了能问你吗? 吴有真:棚子旁边就竖着牌子啊,上面写得明白。 高升:我……我不是不识字嘛。 吴有真:你不知道他们招什么人就敢报名? 高升:当时是被逼无奈啊。 吴有真(点头叹息):也是个被逼无奈的,身逢乱世,生活艰辛,事事由不得我们。 高升:是,是,这世道,做道士都活不下去,更何况我们? 吴有真(嘴凑到高升耳边):我们现在是省保安大队招募的新兵了。 高升(吃惊):啥……?怎么会……怎么是这样? 吴有真(点点头):事实就是这样。 然后,吴有真就又闭合起双眼。
高升愣了片刻,便开始四外观望,他打算选一个合适的地方跳车而去,他的目光在搜寻机会,突然,他的目光碰到了另一个目光,死盯着他的目光,那正是梁三的目光。 高升一愣,竟冲着梁三讪笑了两声。梁三一挪屁股,挨在高升身边坐下。 梁三:你是不是想跑? 高升:你猜呢? 梁三:看你东张西望的架式,分明是想跑。 高升:嗯,你猜得不错,是,我一直在想怎么跑,不过,我又想啊,一旦我跑了,你肯定要追,能不能追上是另一会事,只是我跑了,谁都不牵扯,可要是你跟着跑了会咋样呢?刚才我可听到了,把你抚养大的老板还有他的那座戏楼,就会因为你的逃跑大祸临头了,所以啊,我在打算跑之前,一定要先跟你讲明白了,免得你到时候后悔。 梁三开始慌了,他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梁三:你,你打算怎么样?想跑吗? 高升:我当然打算跑了,而且我跑,你还不能追,看看,我现在就要跳车了,我先迈左腿—— 梁三突然扑到高升身上,死死抱住。 梁三(大呼):他想跑,他想逃跑—— 坐在牛车前的胡翻译急回头。 胡翻译:谁?谁想跑? 梁三:他—— 高升奋力从梁三的两条胳膊里挣扎出来。 高升:瞎说,瞎说,谁要跑的。 胡翻译:我先得告诉你们呐,你们都是按过手印的,按过手印,就是签约,你这个人就不你自己的了,谁要是逃走就是违约,抓到了,二话不说就地处决,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吗? 众人没有吭声。 胡翻译:你们都是成年人了,做事要想后果,就是没成年人,做事也不能不想后果是不是? 众人仍没吭声的。 胡翻译见无异样,就转回身坐好了。 梁三(低声对高升):你甭打算跑了,我不会让你跑的,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高升:哎哟,那样你会很累的,。 梁三:我不怕累。 高升:好,好,保重身体哟。
2-3、保安大队兵营驻地,外,日 牛车终于到达保安大队驻地,刚到门岗时,一辆军用卡车正往外驶出,胡翻译立刻跳下牛车,拦住卡车,卡车司机认得胡翻译,忙探出头笑着打招呼。 胡翻译:正好,捎我回去。 胡翻译回头把征兵登记薄塞到赶车人手里。 胡翻译:好了,把人送到这儿,我算是交差了,你把他们带去见陈副官,我就不进去了。 胡翻译也不去看牛车上的人,拉开卡车车门就爬进驾驶室,卡车加了油门,驶去了。 牛车继续往前走,过门岗时,雄大壮颇兴奋地捅了梁三一下。 雄大壮:嗳,瞧人家这屠宰场,多场面啊,都有当兵的给站岗。 梁三瞧了一眼雄大壮,悄悄地把身子挪得远了一些。 牛车再往里走,当兵的就更多了,几乎所有的人都穿着军装。 雄大壮(奇怪地自语):怎么这么多当兵的? 雄大壮一歪头看到一直默不作声的肖俊武,就碰了他一下。 雄大壮:喂,小兄弟,你说这里为什么那么多当兵的? 肖武:这里是兵营,这里的人当然都是当兵的了。 雄大壮(发愣):兵营?哦,就是说屠宰场还没到啊?那……那啥时才能到啊,俺都饿晕了。 肖武很诧异地瞟了雄大壮一眼。 肖武:你要去屠宰场吗? 雄大壮:是啊。 肖武:那你坐这辆车做什么?这辆车就是到兵营的。 雄大壮瞅了梁三一眼。 雄大壮(对肖武):小兄弟,咱们不都是报名到屠宰场当工人的吗?咱来兵营做啥呢? 肖武(摇摇头):什么工人?咱报名就是来当兵的,你看,所有报名的人这不是都在车上嘛。 雄大壮愣愣地看着牛车上的众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连眼睫毛都没动,他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一座石雕。 梁三忙把脸扭向一边,好像欣赏远方的景致。 高升(低声对吴有真):好像,这里有个人被骗了。 吴有真(仍闭着眼):我听见了。 高升:你算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吴有真:另一个人要有麻烦。 突然,雄大壮张开双臂向梁三扑过去,梁三大惊,转身要往车下跳,怎奈雄大壮扑来的速度太快,一下子将他拦腰抱住,梁三顿时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被狠狠地挤压在一起,连喘气都已不可能,他的眼前在摇晃着数不清的星,是金星。他想喊救命,却又喊不出声来。 雄大壮(狂喊):你为什么要骗俺?为什么? 车上其余三人急忙来拉架,但无论使出多大的劲,都无法把雄大壮从梁三身上掰开。 梁三的脸已变成了紫色,眼珠开始翻白,高升见势不妙,忙俯到雄大壮的耳边大喊。 高升:你弄错了,他也是被骗的,他也被人骗了,他刚才还哭过呢。 雄大壮的手立刻就松开了,梁三的身子一歪,瘫倒在车上,张开大口不住地换气。 雄大壮:他也受骗了? 高升:是啊,他也是受害者,不信,你问他呀。 雄大壮急忙抱起梁三,为他揉胸搓背,好一阵忙,不多会,梁三的脸色渐渐缓过来,呼吸也渐趋正常。 雄大壮:是俺太急了,没跟你问清楚就动了手,俺对不起你啊。 梁三(有气无力地摆手):哎,算了……算了,你我都是上当受骗的人,既然都是倒霉到一块了,再多一件倒霉的事也不妨了。 雄大壮听了梁三这几句话更加难过,他的眼眶里已含满了泪。 雄大壮:是俺不好,你打俺吧。 梁三:都是难兄难弟,咱不打,咱不打。 雄大壮便又紧抱住梁三大哭起来。 梁三又被勒得发紧,艰难地喘息着拍一拍雄大壮的背。 梁三:好了,好了,不哭,没事了,我也没怪你啊,不哭。 雄大壮忽地扳住梁三的肩膀。 雄大壮:你告诉我,是谁骗的你,我找他算账去。 梁三(略慌乱):是……一个……过路的,哎,总之是怪我啊,我不识字,让那个人给骗了,呃……兄弟呀,这对你我都是个教训呀,不识字真的是很怕的。 雄大壮:哥哥你得对,以后俺要好好学认字,把字都认全了,任谁也骗不了俺。(忽又叹口气)可恶的骗子,找都没法找,要是能再碰到那个家伙,俺一定把他砸成煎饼。 梁三(尴尬地一笑):是是,砸成煎饼。 雄大壮突然想起了什么,捧住自己的头,不住地摇。 雄大壮:哎呀,俺不想当兵啊,俺爹说了,当兵太危险了,会死的,俺不想死啊。 梁三:兄弟,当兵不一定就会死的,也许会升官呢,升了官,你就死不了,还能发大财呢。 雄大壮抬起头,眼里充满希望。 雄大壮:当官?嗯,俺爹也说过,当官可好着呢,当官能吃得饱,穿得暖,还能住阔房子,聚好几个老婆,嗳,那俺怎么才能当上官呢? 梁三:要慢慢来,慢慢来,先从当兵开始,兵当好了,很快你就可以当官了。 雄大壮:唔…… 雄大壮双手捧腮,陷入了对当官的遐想当中。 梁三总算松了口气,身子向高升的身前挪过去,用极低的声音很随意地对高升说了两个字。 梁三:谢了。 高升(一笑):没什么。 梁三:这个情,我记着,但是,我还会盯着你的,你甭掂记着跑。
2-4、兵营新兵接待区,外,日 牛车在新兵接待区停了下来,赶车人跳下车去。 赶车人:到地儿了,都下吧。 牛车上的人便纷纷跳下来,各自伸腿脚,摇胳膊,活动酸麻的腰脊。 高升(冲着赶车人):我说伙计,咱这走了这么大半天,出来挺远的吧?是不是快到河南地界了吧? 赶车人(大笑):看你说的,哪有那么远,这才走了几里路,连历下区还没走出去呢。 高升:什么?才几里路就走了快两个小时了,哎呀,这牛……这牛倒是真可爱,可俺们差不多快要疯了,伙计,能不能再套上车,直接把俺们送疯人院去? 赶车人(微笑):去疯人院?哦,呵呵,那就不用再套车了。 高升:听你的口气,这儿好像就是疯人院? 赶车人:哪里,哪里,您误会了,这是保安大队,个个是兵爷,都精神着呢。 高升(随手拍拍牛头):这老伙计也挺可怜的,喂,下次拉人的话,最好在前面再套上头小母牛,一个紧追,一个不从,估计至少比驴车跑得快些。 赶车人(眯眼笑):虽然慢,但是安全啊,你看,你们不是都是平平安安的吗? 吴有真手扶着一棵小树,脸色苍白,慢慢运着气。 吴有真:非也,我就很不平安,早知如此缓慢,不如步行而来。
这时候,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过来,赶车人忙从车上的一个草蒲团底下取出登记薄,小跑着迎上去,到了切近, 先哈了一下腰。 赶车人:陈副官,你吩咐我办的事已经办完了。 陈副官瞧了瞧车旁的五个人。 陈副官:就这几个? 赶牛人:就是这几个,陈副官,这是登记薄,胡翻译让我给你的。 陈副官翻开登记簿瞟了几眼,就合上,冲着五个人一招手。 陈副官:行了,你们跟我走吧。 雄大壮(大嚷):喂喂,大哥,等一等。 雄大壮疾步上前,拉住陈副官的胳膊,陈副官一皱眉,把胳膊一抖,甩掉雄大壮的手。 陈副官(厉声):叫长官,以后见到长官不准拉拉扯扯的,很没规矩。 雄大壮忙把两只手背到身后,哈腰笑了笑。 雄大壮:好来,好来,俺知道了,那个……长官啊,不是说咱这里管饭吗?什么时候开饭呢? 陈副官(冷冷地):你们来得太晚了,午饭时间已经过了。 雄大壮:这可不能赖俺们啊,是那个牛车太慢了,要知道会耽误吃饭,俺就下去拉车了,让牛坐车上去。 吴有真(有气无力地):腹中无食,天旋地转,我等无法行走,虽已过午饭时间,但饭菜必有剩余,即使是残羹剩饭,也不妨略进一餐,以实空腹。 陈副官十分诧异地打量着吴有真。 陈副官:这里是军队,军队有严明的纪律,违反了军纪就要按军法处置,懂吗? 吴有真:非也,俗云,吃粮当兵,不是为了吃口饭,谁又肯来兵呢?此是情理之事,又则,法外可以开恩,网内可开一面,法需合乎于情理,不合乎于情理为苛峻之法,昔日秦施苛法,致天下大乱…… 陈副官:行了,行了,什么之乎者也、乱七八糟的,军纪就是军纪,不能动,谁也不能改,军法如山,懂吗? 高升很郑重地上前一步,向陈副官胡乱比划了个军礼。 高升:长官说得对,过了吃饭时间,我们再吃饭就是违犯军纪,这是万万不行的,军法如山,我们不能违法。 陈副官眼中一亮,赞许地伸出大拇指。 陈副官:嗯,你说得很对,刚来就懂得这么多,看来你很有当兵的天赋啊。 高升:长官,我认为耽误吃饭时间也是违犯军纪。 陈副官想了想,微一点头。 陈副官:也有道理。 高升:军法如山,不能容情,所以我请求长官许允我们把耽误我们吃饭时间的罪魁祸就地正法。 陈副官惊讶地望着高升。 陈副官:罪魁祸首?是谁? 高升回身一指那头牛。 高升:就是它,它故意走得非常非常慢,让我们错过了吃饭时间,我认为它是有意违犯军纪,它知法犯法,应该严惩,应该千刀万剐,煮汤炖肉。 赶车人已吓得面如土色,忙向陈副官一个劲地鞠躬,哀声大叫。 赶车人:他大侄子呀,可不能杀这头牛啊,你七叔的全家老小都指望它过活了,您要高抬贵手啊,再说这牛车它怎么样也不可能跑快,它就是送货的,是您硬让俺拉人,俺才拉的呀。 赶车人说着,便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开了。 陈副官一时被弄得十分尴尬,缓了一下神,冲赶牛人摆了摆手。 陈副官: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快走吧。 赶牛人千恩万谢后,跳上牛车,轮起鞭子照着牛屁股没命地狠抽下去,牛也不吭声,闷着头一个劲地跑,不一会就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 雄大壮(望着远去的牛车):罪魁祸首跑喽。 高升:看看,谁说牛慢,这不跑得比马还快嘛,若是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快,我们就不会耽误吃饭了。 梁三:更说明它是故意慢的。 吴有真(点点头):牛仍畜牲,无知,行之缓慢仍驱牛者所为,然,驱牛者故意缓步而来?何为?此中必有蹊跷。 陈副官:什么蹊跷,不准胡言乱语。 陈副官的脸气得几乎要变了形状,他又狠狠扫了一遍众人,双手一背。 陈副官(恨恨地):走,吃饭去——
2-5、保安大队食堂,内,日 五人的饭是一大盆剩菜大杂烩和七八个大馒头,梁三只揪了馒头皮吃了几口就不再吃了,菜却一筷子未动。肖武也只吃了半个馒头,夹了几口菜,一揉肚子说饱了,高升的一只馒头刚吃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实难下咽,即使如此,盛馒头的盘子却已经空了。余下的馒头是被吴有真和雄大壮分吃的,大盆菜也在两个人的狼吞虎咽下迅速见底,雄大壮嘴快手快,盘里的馒头大都被他抢吃,吴有真伸手要在盘里捞馒头时却捞个空,眼中不禁流露出失望的神色,突然有半个馒头递到了他面前,是高升递来的半个馒头,吴有真很感谢,又显得很不好意思。 吴有真:我吃了,你就不够了。 高升:今午晌,我恰好在戏楼多吃了几碟上好的点心,到现在也不觉得饿。 高升用眼去瞟梁三,却见梁三正恨恨地瞪着他。 吴有真接过馒头便往嘴里塞,只在转瞬间,半个馒头就从他手里消失了。 高升(叹息):别看你瘦,你的饭量一点也不差。 吴有真(叹了口气):惭愧啊,为求一餐,斯文尽扫,实不相瞒,我已三天未曾进食。 高升:啊—— 不仅高升吃了一惊,连同梁三和肖俊也都吃了一惊,只有雄大壮自顾着捧着菜盆向嘴里灌菜汤,他吃东西的时候,什么事都不理会。 高升:你来当兵,就是为了吃口饱饭? 吴有真:我知道这当的是什么兵,名声很不好,不过,古人曾云,衣食足方知荣辱,像我这般模样,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羞耻二字对我来说早已经麻木了。 高升:可是,我看你应该是很有学问的人啊,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吴有真(长叹):时运不济,一言难尽啊,不提也罢,提了,有辱祖上。 这时候,雄大壮放下了菜盆,打了下个响嗝,又长吐一口气,摸了摸鼓起的肚子,摇了摇头。 雄大壮:好像……好像还差点。 这时候,王教官从门外走进来,他穿着整齐军装,看起来既不像官又不像兵,进门后,用严厉的目光扫了五人一遍。 王教官:所有人听我命令,起立—— 在坐的五人没有一个动的。 王教官:起立,全体起立。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仍是没人肯动。 雄大壮:喂,兄弟,你嚷个啥呀?啥叫起立啊? 王教官:放肆,我姓王,是你们的教官,你们要称我王教官,你们以后凡事要听我的指挥,我叫你们干什么,你们就要干什么,起立,就是站起来的意思。 高升:喂,凭啥你说什么,我们就得干什么,你叫我们杀人,我们就去杀人啊? 王教官:没错,我叫你们杀人,你们就得去杀,这里是军队,做士兵的必须听从长官的命令。 高升:要是俺们不听呢? 王教官(面露凶色):不听,你们将没有饭吃—— 雄大壮慌忙站起身。 王教官:没有衣穿—— 吴有真也站起身。 王教官:将会被依军法从事—— 梁三急站立起来。 王教官:将被指控有内奸通敌罪—— 肖武也赶忙直立起来。 王教官:送去坐一辈子的牢房。 高升很不情愿地也站立起来。 王教官扫了一眼齐立的众人。 王教官:从明天开始,我将对你们进行军事训练,三个月内,我将把你们训练成英勇无畏、所向无敌的优秀士兵。 雄大壮:教官大哥,当兵也没啥问题,只是什么时候才能当官啊? 王教官(诧异):当官? 梁三(忙一拉雄大壮):当官的事以后再说。 王教官(一摆手):不,现在说正好,这位新兵你提得很好,我很赞赏,有位名人曾说过,不想当官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你有这样的想法,就说明你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士兵,一个有上进心的士兵。 雄大壮:俺不想当好士兵,俺就想当官,俺想吃饱肚子。 王教官(一拍雄大壮的肩头):很好,我对你很有信心,不过我要告诉你,当官不是为吃饱肚子,而是为吃好肚子,为了吃好肚子,你就要先吃饱肚子,要吃饱肚子,就要先好好地当兵。 雄大壮:哦,当个官,还这么麻烦呐?
2-6、保安大队训练声场,外,日 训练场上,笔挺地站立着两排士兵,站在他们对面的,是脸色阴沉的王教官,王教官一句话不说,士兵们也一声不吭地站着,训练场上显得很安静。 突然,训练声场一角传来了喧哗声,众人看去,却是高升五人推搡着,吵闹着,边整理着穿成奇形怪状的军装,匆匆跑来了。 高升五人跑到队伍近前,停住了,几个人愣愣地看了看王教官,又看了看列队的士兵,不知该做些什么。 高升忽想起优点么,急忙用手在脑袋边比划了个很难看的军礼。 高升:王教官,俺们都来了。 其他人也学着高升有样子,各自比划了一个军礼。 王教官没吱声,眼睛盯着高升的前襟,高升忙低头,见是衣服上的扣子系错了位,忙解开重系。 高升:这个衣服呀第一次穿,不太会穿,也没人教,好在我们都是聪明人,琢磨了一早晨,终于给琢磨会了。 王教官的嘴唇动了动,没吱声,眼睛向两排早已站好的队列后面看去。 高升似乎领会了王教官的意思,向身后四个人一招手。 高升:走,走,咱到那边站着去。 五个人站到两排队列后面,排成了第三排。 王教官沉着脸跟过来,瞪着高升。 王教官: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 高升很纳闷,指了指前面的队列。 高升:和他们一样,排队啊。 王教官(摇摇头):不不,你们不站在这里。 高升:那我们站哪? 王教官的眼光再向后引,后面是场边的一堵墙。 高升:我们站那儿? 王教官点点头。 雄大壮:凭啥他们站这,俺就得站那儿? 王教官:因为你们迟到了,迟到就要站那儿。 雄大壮还要犟,高升忙拖住他,和着众人一起往那堵墙去。 王教官:知道怎么站吗? 众人都回过头,诧异地看着王教官。 王教官:脚不准着地。 高升:那怎么站?
2-7、训练场边墙下,外,日 高升五人并排立着,双手高举,面部都崩得很紧。 雄大壮突然向上翻去。 (镜头倒转) 雄大壮仰躺在地,其他四人头朝下,双手撑地,倒立在墙边。不一会,吴有真双臂一软,也仰躺在地。
2-8、士兵宿舍,内,日 士兵宿舍里熙熙攘攘,众多士兵或说或笑,三五个聚在一起聊天。 高升五人则横七竖八地躺在床上,揉胳摸肩,嗟叹不已。 忽然有人自门外喊了一声。 (画外):陈副官到。 倾时,陈副官在王教官的陪同下走进士兵宿舍。 士兵们纷纷起身立正,陈副官走近时,便敬一军礼。 高升五人并没有起身,依然懒散地躺在床上,哎哎哟哟地揉着臂膀。 梁三终是有些心虚,瞧了瞧四周。 梁三(低声):喂,我们是不是也站起来啊?当官的来了。 高升(摇头):我不站,我这腰痛胳膊疼的。 其他几人也跟着摇头。 梁三:好歹,人家也是当官的,给他个面子不行吗? 高升:好歹咱是来给他当兵的,给足他面子了,他却这么对待咱们,不站,谁爱站谁站。 梁三见众人不起身,也一横心,爬在床上不动了。 陈副官和王教官走到高升五人的那床边,陈副官皱眉瞧着懒洋洋的五个人,瞥卫眼王教官。 王教官(喝令):全体起立,立正—— 五个人没人肯动。 王教官:混蛋,你们五个人想吃军法吗?都给我下来,站好。 梁三沉不住气,慌忙起身下床,站立一旁。 其他四人便也跟着活动起来,高升的起身似是非常艰难,瞧了瞧陈王二人。 高升:那个……长官呐,是要我立正站好吗? 王教官:是—— 高升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高升:这胳膊还没歇过乏呢,又站,好吧,兄弟几个帮个忙,扶一下我的腿,我先站,然后,你们再站。 高升下床,双手撑地,两脚就往上抬。 肖武和雄大壮忙去扶高升的双腿,向上一挺,高升就挺了一个倒立。 陈副官大怒。 陈副官:这是干什么?演杂耍吗?给我倒回来。 高升忙落腿,翻身站起。 高升:长官,咱兄弟们刚才这是给你立正站呢。 陈副官:胡闹,立正不是倒立,新兵第一课就是学正立,谁教给你们立正是头朝下的? 高升(向王教官努了努嘴):王教官教的,咱兄弟们今天只学了这个。 陈副官横眼瞧王教官,王教官忙欠了一下身。 王教官:这五个训练迟到,我罚他们倒立,不是有意教他们倒立的。 陈副官扫了一眼高升五人,挥了挥手。 陈副官:算了算了,你们刚来,不懂规矩,我也不怪你们,以后好好跟着王教官学,王教官是日本军校毕业的,有一身的好本事,你们能学到他的十分之一,就是很优秀的士兵了。 高升:哦,只要,别让我们倒着学就行。 雄大壮:嗳,要当官,得学几分之几啊? 陈副官瞥了雄大壮一眼,并不理会。 陈副官(对王教官):这几个新兵怎么不分到各班里呢? 王教官(压低声音):这几个人太懒散,又不听话,没人肯要,硬塞都塞不进去。 陈副官:那就让他们五个人组成一个班吧。 陈副官用眼扫了一便五人的脸,指着高升。 陈副官:看你年纪最大,你就当班长吧。 高升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高升:长官,你能看出我年纪大? 陈副官(颇诧异):当然,你看你这一脸折子,条条竖竖的,没几十年是刻不出来,不过你不必担心,来这儿当兵不限年纪,无论老少都一视同仁。 高升:我有多大年纪,你能看出来吗? 陈副官又重新审视一便高升。 陈副官:难道你已经过了五十? 高升满脸愁色,叹了口气,摆摆手。 高升:苦命人呐,这都快要咽气了,不说了。 梁三在一旁撇着嘴笑。 梁三:他本来应该在家看孙子的,只是他没儿子,就不指望看孙子,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出来当兵了。 陈副官疑惑地把目光从高升的脸上移到了吴有真的脸上。 吴有真:哦,吴某虚度光阴,已二十有八了。 陈副官(点点头):看得出来,你就做副班长吧。 雄大壮:那俺是个啥? 陈副官:兵。 雄大壮:凭啥他们是官,俺就是兵呢? 陈副官皱着眉,狠瞪了雄大壮一眼,并不答话。 王教官:因为他们年长,你年纪小,你当然要听他们的。 雄大壮(挠了挠头):哦,他是老大,高老大,他是老二,吴老二,那么你呢? 雄大壮指着梁三。 高升:他就叫梁三,还用问吗? 雄大壮:哦——,那俺就是老四了,嗳,这小兄弟叫肖武,明摆着就是来当小五的嘛,嘿嘿,咱这是五兄弟聚会啊。 陈副官(撇嘴冷笑一声):看来,你们几个挺有缘,好好地聚着吧。 陈副官便不再理众人,一背手,走开了。
王教官急忙跟上陈副官。 陈副官:王教官,司令让我转告你,对新兵的训练应该加快点速度了。 王教官:要怎样加快? 陈副官:司令说,最好在三天内结束训练。 王教官:三天?太急了吧,这些新兵恐怕连怎么拉枪栓还都学不会。 陈副官:司令说了,其他都是次要的,只要教他们会打枪、会跑步,就行了。 王教官:是不是又要有行动了? 陈副官:嗯,三天之后,皇军要进行一次治安清剿行动,咱们保安队要协同配合,现在部队缺人,急需新兵充实。 王教官(无奈地摇摇头):就这样让他们上战场无疑是去送死,上一次,匆匆忙忙把十八名新兵交给你,结果只带回一个来。 陈副官(干笑了两声),那次嘛……其中有六个是被俘了,另外九个战场失踪,估计是当逃兵了,死的其实就只是两个,打仗嘛,死几个人也是正常的。 王教官不再做声,只轻轻叹了口气。
2-9、靶场,外,日 靶场上,几排参训的士兵听着王教官的号令,中规中矩地进行着实弹射击训练。 队伍一侧,高升五人凑在一齐,端着刚刚发放到手里有步枪,兴奋而且好奇地摆弄着。 这是几杆旧枪,枪身上可以看到斑斑锈迹,木质的枪托几乎磨掉了所有的漆,上面还乱糟糟刻着像是符号的东西。 吴有真(愁眉苦脸):俱言枪如烧火棍,可此物比烧火棍重了何止数倍,举一次即感吃力,况多次呼? 雄大壮反复瞧着枪托上刻着的各种字符号,凑到吴有真身旁。 雄大壮:二哥,这上面刻着的是什么东西? 吴有真:是人名,估计是原来使用这杆枪的主人。 雄大壮数了数枪托上的名子,发出一声惊呼。 雄大壮:十二个,这么说,这把枪已经换了十二个主人了,俺呢?俺是第十三个,嗳?前面那十二个人都去哪儿了? 梁三(冷笑):还能去哪儿?都去阎王殿报道了。 雄大壮(撒手丢枪):这东西这么晦气,俺不要。 高升:喂喂,也许——这些枪的主人都升了官呢,升了官,就用不着这些枪了,刻上名子是为了往下传,死人怎么能来得及往枪上刻名子呢? 雄大壮又忙捡起枪,搂在怀里。 雄大壮:俺还是觉得老大说得有道理。
2-10、保安队军营某空地,外,日 冈野正由保安队队长陈元良陪同,巡视保安队军营状况,胡翻译紧随在冈野身后,把陈元良的情况介绍及时地翻译给冈野。 突然,一阵枪声传来,冈野的手迅速挑开枪套,抓住枪柄。他的这一动作把陪同在他身边的保安队队长陈元良吓了一跳。 冈野(日语):什么情况? 胡翻译(忙对陈元良):太君问,这枪声是从哪里来的?” 陈元良(躬身堆笑):这是新兵在搞训练,这会儿正在进行实弹射击。 胡翻译把话译给了冈野,冈野崩得僵硬的身体瞬间舒缓下来,他发觉出自己的手正紧抓在枪柄上,忙松开,将枪皮套扣好。瞥见陈元良正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急恢复出傲慢不屑的神情。 冈野(对胡翻译):你对他讲,我们日本武士,向来是勇敢无畏的,枪声是唤起武士斗志的号角,武士们就会马上进入兴奋的战斗状态,就会按捺不住地拔出武器,对,就像我这样,这才是一名武士的表现,真正的武士。 胡翻译(对陈元良):太君说了,日本武士就是这习惯,一有风吹草动就紧张,一紧张就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陈元良(连忙躬身):明白,明白,这都是部下搞训练不挑时间,恰好赶上太君来巡视的时候搞射击,我现在就让他们停止训练。 胡翻译马上把话译给了冈野,冈野摆了摆手。 冈野:不用,让他们继续训练,我也正想去看一看训练情况。 听到冈野要去训练场,陈元良忙急走两步在前引路。
2-11、靶场上,外,日 高升五人正排成一排,每人面前扶着一面标靶,王教官神情郁闷地在五人面前来回地踱步。 王教官:别人一教就会,他们也是新兵,来的时间不比你们长,人家教一遍,且不说准不准,至少都能打在靶上,你们几个倒好,教了五十遍了,你看你们这打的,什么玩意嘛,倒是好,干干净净,没坏了靶板。 王教官走到高升面前。 王教官:你,身为班长,你说说是怎么回事?你把子弹都打哪去了? 高升(东瞅西看一番):它,它那个……子弹啊,我是往着靶心上打的,谁成想呢,谁成想它不往靶子上去,它拧,它肯定是有什么东西给带跑了,哦,哦,对了,是母弹,我打出的是公弹,它一定是被别人打出来的母弹勾引跑了,一定是这么回事。 王教官瞪大眼睛盯了高升半晌。 王教官:公弹?你的公弹让母弹勾引走了? 高升:是是,是这么回事。 王教官(手点高升):好好,公弹,是不是?你今天给我把母弹找出来,找不出来,给我当靶子去。 王教官移步到吴有真面前。 王教官:你,你呢? 吴有真(手指掐捻一番):今日,巽位有晦,乾位挪移,不利西金,震位有恶气相侵,不利坎位,有五龙犯煞,不利刀兵,此相大凶哉。 王教官(愤怒):甭给我念经,说,说人话。
吴有真:五龙犯 煞啊,教官,今不宜射击,击则必偏,此卦中定数。 王教官狠狠白了吴有真一眼,走到梁三面前。 王教官:你给我个解释,解释不清楚,我让你当靶子。 梁三吓得两腿一软,夸得雄大壮一旁扶了一把,梁三哆嗦地站定。 梁三:教……教官,我,我是真的,真的很卖力了,谁知道了,它……它,它就是打不上。 高升:嗳,我知道了,因为你打的是母弹,我这公弹和你这母弹一勾搭,就一起跑偏了。 梁三怒瞪了高升一眼。 梁三:你才是母弹。 高升:我是公弹。 梁三:我才是—— 王教官压了压气,不再理会, 梁三和高升的争吵,转步走到雄大壮面前。 王教官:你,甭跟我说公弹母弹,也甭说什么犯煞的事,老实说,怎么回事。 雄大壮:饿了,俺饿的时候眼前就有三四个靶子在晃,俺不知道打哪个,碰运气打一个,还打错了。 王教官(点点头):算你诚实。 王教官又走到前肖武面前,看了看靶子,伸手抓来看了看。 王教官:这里面,还就你一个打中了靶子,虽然只是擦了个边,至少是挨到靶子了,不像他们几个,那么饭桶。 吴有真:此言非也,古云,兵者,凶器也,吾等皆良善淳朴之民,远离兵凶,一朝触及,不知所措,盖因心存善念,与凶者相悖,故有此为,所谓…… 在吴有真说话的同时,王教官焦躁地摘下军帽,呲着牙使劲抓了抓头皮,又带好,见吴有真还要继续说,忙挺手止住。 王教官:停,停,好了,就这样,你们几个,就呆在这里,今天一天,全都趴在这里练瞄准。(然后回身,冲着其他列队的士兵一挥手)你们,跟我去投弹场,练投弹去。 王教官便带人去了。
(第二集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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