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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当前位置:中国原创剧本网 > 小说 > 农村小说 > 向农村沉疾诟病宣战(情节31-45)
 
授权级别:独家授权与委托   作品类别:小说-农村小说   会员:金土王芳红   阅读: 次   编辑评分: 3
投稿时间:2022/3/25 6:49:14     最新修改:2022/3/25 8:20:24     来源:中国国际剧本网www.juben108.com 
小说名:《向农村沉疾诟病宣战(情节31-45)》
【原创剧本网】作者:佚名

三、纸浆池归公

31、小暑未到,气温不算顶热,然而沙坪底少数菜农却为村班子搭建到了顶极热度,企图永远牢牢把控这个新生集体权力。

星期天,炽热的阳光炙烤大地,村成立大会选定在附近木材公司联中学校二楼教室举行。语佑被宗辉派遣到造纸厂劳动服务公司领取冰棍,给入会人员降暑用。

这天,瓦厂至大禾疃,造纸厂后大门岔口至皂角冲等地段,路边墙上稀稀落落贴了:‘热烈庆祝沙坪底村成立!’等红色标语。学校操场,靠近教学大楼门口斜撑两块长方形木板,分别用红纸写着:‘向来宾学习致敬!’;‘祝领导同志们身体健康!’

教室内,冠盖如云,但是没有扩音器材,也没有彩带、花篮,两个组除原有党员外,还支派了曹大爷和杨利才两名群众代表参加入会。明亮宽敞的教室近七十平米,坐满来自县民政局、儒林镇党委政府、以及毗邻的联合厂、砖瓦厂、机械厂、造纸厂、木材公司、供电公司、土溪冲村、新田村、城东村、儒林镇第一居民委员会、儒林镇第二居民委员会、儒林镇第三居民委员会等单位团体代表近六十名。讲台前,水泥黑板上用红粉笔正楷写着:‘儒林镇沙坪底村成立大会’等字样。

上午十时,语佑搂着一箱冰棍,满头大汗来到二楼走廊,快进教室时,站在门口负责递烟的得木友好地:“老兄,辛苦你了。”

“别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今天您也操心不少。”语佑微笑着走进教室,与站在讲台边的宗辉交换一下眼神。

“把冰棍发给他们。”宗辉表情冷漠,颐指气使地。

语佑来到讲台,将冰棍箱放在讲台上,揭开箱盖,重新搂起箱子,在课桌巷道来回大方走动,对坐在课桌前的领导友好微笑着:“各位领导,这是冰棍,想吃就请自己拿。”

有人从冰棍箱拿起冰棍吃了起来。也有人友好摆着右手:“谢谢!我不吃。”

这时,宗辉从教室出到走廊,站在得木旁边,有些急。

“今天我忘了,你也没提醒,要在讲台两边各摆一只花篮该多好。”得木对宗辉镇静自若地。

“算了,现在来不及了。钟书记到了吗?” 宗辉两片嘴唇在翘动,心情异常紧张激动。

“到了。就在楼下。”

宗辉即刻伸出脑壳往楼下探望。

“他可能正在上楼。对了,我要你作为村民代表讲话,准备工作做好了吗?”

“不就是随便说几句话嘛,还要怎么准备。”宗辉心里甜甜的在感激得木,可又不知上台后到底说些什么好,头脑中除了对得木感激之外,就什么也想不出来了。

正当得木与宗辉交谈之时,钟书记从楼梯间上来了,他们赶紧迎上前去。

“钟书记,您好!您辛苦了。”得木微笑着,老远热忱伸出右手,与钟书记握手。

“钟书记。”宗辉头脑茫然成空白,满脸堆积谄笑,仓促靠拢钟书记。

“人都到齐了吗?”钟书记边走边问。

“差不多了。”宗辉摇尾乞怜跟在钟书记后面,两片嘴唇在不停碎动。

他们说着走进教室,此刻,坐在藤椅上的人有不少起身向钟书记打招呼。钟书记则不断友好点头,摆手。

钟书记被得木安排在讲台前排中间位置。自己坐在钟书记旁边。宗辉则紧挨得木坐下。

儒林责任管区戴书记,留着西式头发,圆脸,微胖,四十出头,一直坐在讲台前。他是此次会议主持者。

不一会,钟书记向戴书记平和地:“戴书记,可以开始啦。”

“大家安静,请安静。”戴书记连声说,双手在空中摆了摆,双眼扫视会场,台下聒噪声很快停止。“今天为什么把大家请来在此欢聚,我想,我不说大家也很清楚。因为这是一个值得庆贺的好日子,是沙坪底村的独立之日。今天大家能在此见证沙坪底村成立,心情想必与我一样激动,但是很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现在开始开会。”戴书记双手撑在讲台边,身体微微前倾,张望台下:“首先我代表儒林镇党委、政府,儒林管区,向新成立的沙坪底村集体和沙坪底村全体村民表示最热烈的祝贺。”

台上台下,骤然响起热烈掌声。

戴书记一阵鼓掌过后,继续热情洋溢地:“同时我也预祝他们在各个方面的工作都能蒸蒸日上,早日实现小康。”

台上台下,再次响起热烈掌声。

戴书记双手在空中又摆了摆,待台下掌声渐渐停息,他又宣布:“下面大会进行第一项:鸣炮。”

宗辉立刻惊慌离座,快步走出教室,站到走廊边,朝下大声呼喊:“语和!呜炮!听到了吗?赶紧呜炮!”

空旷的操场上,语和听到喊声,连忙点燃摆在地上的爆竹。顿时,操场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一股蓝烟冉冉升起。

宗辉鄙视一下语和,见爆竹被点燃,又安逸回到原座位上。

戴书记继续宣读:“大会进行第二项:由县民政局农村政权建设股股长阳少来宣读县委、县政府关于成立沙坪底村的文件。”说完,他离开讲台,给阳股长腾出座椅,站到讲台一边等候。

阳少来脸色红润,健步走上讲台,向前排领导深深鞠躬,然后坐在藤椅上,不慌不忙从公文包取出文件,重新挪动藤椅,说起开场白:“各位领导,各位来宾,你们好!今天我受县委、县政府、县民委委托,到此宣读县民政局关于成立儒林镇沙坪底村的文件决定,同时与大家一同见证沙坪底村的独立喜庆日子。下面我宣读城步苗族自治县民政局关于沙坪底从城南村分出,建制成独立的完整自然村决定。”他说着,停了片刻,短促扫视台下,然后对准文件宣读:“城步苗族自治县民族事务管理委员会,城步苗族自治县民政局,关于下发成立儒林镇沙坪底村的决定。民政发1991,08号。儒林镇沙坪底村民向儒林镇政府、县民政局多次提出强烈分村,经报请县委、县政府同意,经省、市民政部门备案,批准沙坪底建制为自然村,并向全县人民公示:沙坪底村自公布之日起,独立行驶村级集体权力,隶属儒林镇儒林责任管区,下辖沙坪底第一村民小组和沙坪底第二村民小组,并对此行使行政管辖权。城步苗族自治县民政局。1991年7月1日。完毕。”

语和燃放完爆竹,走上二楼,来到教室后排坐下,与曹大爷、杨利才、武坨、老蒋、语佑等社员一起专心听会。

阳少来刚宣读完文件,尚未离座,台下则响起热烈掌声。

得木从讲台拿起一沓文件,在课桌巷道将文件依次发给在座入会人员。

得木发放完文件,戴书记重新站到讲台上,等了一伙,双手在空中摆了摆,待人们喧闹声停止才说:“大会进行第三项:镇领导讲话。”

钟书记缓缓起身,走上讲台,彬彬有礼向大伙摆手致意,随后坐下,移动座椅。没戴帽子的钟书记,理着平头短发,身着蓝色衬衫,喜忧参半地:“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大家上午好!今天是沙坪底村成立庆祝开会,说真话,我又喜又忧。喜的是,我今天终于看到沙坪底分村成功了,起码以后我们的沙坪底村可以丢去束缚,率先搞活农村经济。忧的是,几年前,当我第一次看到他们递来分村报告时,我就在思索:好端端的,他们为什么要分村呢?后来我左思右想才知道,是我们对城南的工作没有做好,让他们才有了分村念头。真话说,城南问题确实是我镇头号疑难问题,着实令我一度焦头烂额,我想通过这次分村,缓解他们两地之间的矛盾,解决他们制约集体经济发展的瓶颈。沙坪底村人口少,面积窄,且又集中,加之周边厂矿企业也多,我想在这一点上,分村之后有益于他们的公益事业集中建设,有益于进一步巩固工农联盟关系,同时也有益于沙坪底村积极向上,所以我綦切希望周边厂矿企业能一如既往像过去支持城南村工作那样,支持我们的沙坪底村,在人力、物力、财力三方面给这个白手起家的农村新生集体政权组织予以多多帮助……”

32、同一天,大禾疃空坪聚集一堆村民在七嘴八舌闲聊。银花靠墙弯腰,嘴衔木梳和红头绳,在为三女儿织扎丱角辫子。辛大书在为四儿子麒麟喂饭。

冒公脸上吐露出焦虑,一身正气似的在煽诱:“现在村是分成了,下一步就看由谁来领导这个村。语佑一个嫩娃,乳臭未干,虽说文化有点,且外表恂恂,但他不谙世事,只会诓人,说不定心中还包藏祸心与慝念,是不会替村民办事的。他只会吃胀肚子里的每一根花花肠子。古人云,朽木不可雕也。朽木不可雕也啊!我看他不过尔尔,村民可要睁开眼睛选村长啰!不然我们还不如人家蒋家团,或许还会让蒋家团后来居上。”

“我发现沙坪底没有人能比过我姐夫。我姐夫能写能算又能说,谁能当得了他?”辛大书在一旁赞扬宗辉。

“是嘛,嫩娃娃能帮我们做什么?”金老太担心地。

“爸,你是说谁有花花肠子呀?”爱早故意问。

“还用问。就是平时假装逊志时敏的语佑。有点文化,又会演戏的年轻人,往往花花肠子多,心术不正,是最靠不住的。一个嫩娃毫无社会经验,就凭几根花花肠子也能替百姓办事?我看嫩娃只会逢场作戏,说大话,不会有处理事情的经验方法。村民可要擦亮眼睛,多长几个心眼去选啦,可不能全由他们一家子操纵整个沙坪底。真要那样了,他王家还不在村里为所欲为,无作非为,把村民给整死?当然啦,大伙如果愿意被他家耍弄,我也没办法,我家也只好跟着‘大水来了一同淹。’”冒公明白二儿媳的言外之意,特地有意重复挑明,故意做出担忧补充。

“死老头子,那你认为该由谁来领导我伲?你该莫是又想把我家武坨选上村长吧?”禛婶纳着鞋底,取悦笑着,有意打断冒公的话。

“那倒不是。你家武坨年纪也太大了。”冒公连忙解释。

“年纪少的少了,大的又大了,那就只有宗辉可以当村长了。宗辉不仅社会经验丰富,而且与镇领导很熟,能为大家办理很多很多的事,你们说是不是?”好听嫂笑着抢嘴说。

“是啊,我姐夫不但为人老实本分厚道,而且办事严肃认真,从未见他出过错。我就选我姐夫了。”辛大书跟着积极附和。

冒公、宗兴、爱早、金伯威、银花、金书荣等听后,脸上挂起满意笑容。

金伯望怯场,从一开始就躲在人堆外围,心里一直在爽然若失的偷着乐,始终一言不发。

“语韵哥,你打算选谁当村长呀?”爱早突然趣味地问。

语韵低沉一瞥,算是作答。他知道,他们是串通好了的。

“语韵哥,我可提醒你,千万别让那些心术不正的人用甜言蜜语引诱上当,人家可是弟兄多、势力大,一旦大权在握就没人能奈何了。特别是你,独子势单力薄,到时候吃亏不说,还连我哥的白洋猪肉也吃不上,好比霍乱上吐下泻两头亏哦,多不划算。”

大伙听了爱早的比喻,喧笑一阵。好听嫂又忽然冒出一句:“爱早,你要大伙选你哥,那你选谁呀?”

“我还用问?你们大家都选他了,我当然也选他啰。我不选他,他杀栏里的白洋猪款待你们不就没我份了?到时候我眼巴巴看着你们吃白洋猪肉还不直流口水?语佑只会在家关门造字,可不会为我家造出什么好处来。大伙说说,看我说得对吗?”爱早嘻嘻笑着,不停煽动,像在说背熟的台词,与公公、好听嫂等配合得极为默契。

爱早有个最明显的外表特征,无论什么事,只要她全然投入,嘴巴就自然不停收缩翕动。

“在家造字,确实莫能为群众造出好处。”禛婶琢磨着附和。

“爱早,你肯定得选他。他不杀白洋猪你也得选。谁要你是他弟媳呢?”金老太直言不讳。

“你也是我的弟媳。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得像一家人,就得一条心,做一家人该做的事。”冒公用眼神暗逼金老太,仿佛额上深深皱纹藏着一把利剑。“古人云:‘己所不能,勿施于人。’而语佑这嫩娃,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往往就要别人先做到。他要当了村长,能给村民带来什么呀?”

“他能给我们带来一阵风。我们村民就喝西北风吧。”爱早狂热地讥笑。

在场村民有的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有金老太好像被冒公深深的刺伤,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

不多时,金大爷光着上身,腰部捆扎着浴巾,从屋内端着饭边走边吃,来到他们中间。今天他到王家冲出早工,收工晚了,所以此时才吃早餐。

金大爷慈眉善目,是个循规蹈矩的勤劳本分人,虽然其貌不扬,但在集体种稻谷时就是出了名的‘全把式’,做人也是出了名的无主见老好人,凡事随波逐流。

“二叔,村里要选村长了,你选谁呀?”爱早打趣问。

“选宗辉有牙祭打,我当然选宗辉。另外跟着领导的意思去选,还能避免犯错。”金大爷直截了当地。

“二叔,还是你信任侄儿,一点也不含糊。到那天,侄儿杀白洋猪,你得早点去,可要多挑两坨好肉吃。至于那些不按领导意思去选的人,不说吃不上白洋猪肉,说不定还会挨批判。‘文革’时,我娘家有个调皮货,因为不按领导意思选举,结果就坐了几天班房。”爱早嬉笑着,没完没了地。

“跟着领导交代的选,八九不离十。至少不会蹲笼子(监狱)。”银花也笑着大声附和。

33、联中教室内,戴书记站在讲台前宣布:“大会进行第五项:村领导讲话。”他说完,再次离开讲台,腾出位置。

得木面带微笑,款款朝讲台走去。他没拿发言稿,站在讲台向会场谦虚一瞥,然后侃侃地:“诸位领导,上午好!你们辛苦了。你们今天能在百忙工作中忙里偷闲参加我村成立大会,在此,我向在座诸位表示热烈欢迎,并加以诚挚谢意。”他说着离开讲台,向在座入会者友诚鞠躬,然后再回到讲台,面向入会领导诚然地:“首先我想说,虽然我是沙坪底村首任书记,领导着百多口善良村民,掌管近一平方公里土地;虽然村里人少利于领导,但我毕竟刚刚步入社会,人还年轻,对支部书记工作并不那么熟悉,为此,我热切希望通过在座领导对我村工作的积极帮助与支持,实现我们宏伟蓝图。与此同时,我们也会积极回馈各企业,进一步促进、巩固与你们的友好关系,优惠、放宽、减化你们如扩建厂房所需各项手续。

“沙坪底村是以种菜为主的自然村,是县内重要蔬菜基地之一,承担着向县市场提供有机蔬菜供应任务。接下来,分村后,我们将在镇党委、镇政府、儒林管区领导下好好擘划,大胆走科技兴菜道路,不断改良品种,优化种植结构,并从硬件上进一步完善、增修水利设施,让广大城镇居民吃到更多更好更便宜的有质无公害蔬菜,让广大村民增收。另外我们还要创建村级集体企业,加快农村集体经济建设步伐,让村级集体经济活起来……”

得木在台上的訚訚之态,招来台下干部们的无比敬意。

34、大禾疃,人堆的讨论仍在持续:

宗兴担忧似的:“村委干部选举肯定就在这个月内进行。据我观察,有不少人说语佑人年轻,有开拓精神,说不定有人通过别人蛊惑而选他。”

“放心,我们通过‘联合行动’,选姐夫的人要比选语佑的人多得多。姐夫当选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辛大书把握十足。

“语佑怎么能选赢姐夫呢?谁愿意选个不懂事的小朋友上来当村干部?这不是自己在坑害自己吗?”银花尽力补充,企图尽量将选举这缸水搅混,达到选票往宗辉头上聚集的目的。

35联中教室内,宗辉惧怕在上级领导面前说错话影响自己形象而局促不安。语佑则一直在欣赏得木发言。

得木发言完毕,离开讲台,戴书记重新走上讲台宣布:“大会进行第六项:村民代表讲话。”

这时,宗辉更为紧张、羞怯了。

语佑左右两边扫视熟悉的村民,见无人前往讲台,便问宗辉:“宗辉哥,谁是村民代表?要不你前去随便说几句?”

宗辉短促朝语佑使出蔑视眼神,一方面为自己幸运成为村民代表而庆幸,一方面因为心里茫然而怯生紧张。然而时间由不得他继续磨蹭,他只好迟缓站起,朝讲台矜持走去。他站在讲台上好一会儿没说话,脸吓得通红通红。半晌过后,他轻轻哽噎,连续‘哼’了好几声,舌头连续在舔上下嘴唇。最后,他拘板奓起胆子开口了:“感谢大家今天来参加这个会。我很激动,也很感谢。还望大家多支持,多关心沙坪底村。谢谢大家。我讲完了。”宗辉尴尬离开讲台,额头沁出了细汗。

在座领导立刻开始议论,还有的对宗辉讪笑。

语佑虽然感觉此刻有种被边远化的味道,但他对自己依然充满信心。他听完宗辉发言,觉得宗辉行为举止有点好笑,因为宗辉不仅能让外人感觉出沙坪底村人才匮乏,而且还让人看出了他的实质,不知别人目睹之后是否有何感触?或是闻之憬然,对他会有新的认识?

紧接着,戴书记站在原地直接乏味宣布:“礼毕。散会。”

人们开始离座,骚动起来。

至此,得木神色飞扬,微笑着嚷了起来:“诸位,感谢大家贲临,大家辛苦了,我们略备了薄酒,奢望大家享脸,能劳驾一起共进午餐啊。”

人们纷纷离开教室,下楼来到操场,三三两两扎堆等待。

得木与钟书记从教室出来,从容不迫地朝楼梯间走去。

“小杨,我跟你说,作为一个村干部,要是离自己的利益远了,证明你就离群众的心近了,要是你个人的腰包越来越鼓,证明你所做的工作离群众的心就会越来越远。你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我希望你能听懂我的话,也希望你能励精图治,干出成绩给城南村人看,不要辜负镇党委对你们的期望。”钟书记勖勉地。

“钟书记,你的话我听懂了,同时也记下了。请钟书记放心,我们一定锐意进取,努力把握好这次分村机遇,以分村为契机,让契机变动力,以动力促发展,以发展增繁荣,以繁荣惠民心,以民心回报镇领导关心,决不让领导失望。”

钟书记勉励地说完,接着又嘱咐:“另外,权力本身有时会成为腐败的润滑剂,有时也会形成拳头,成为打压、遏制腐败的催化剂。地方权力和地方民权总是相互依存,互为影响的,你得教好每一个基层干部守住良好的政治节操,使整个村干队伍像荷花一样出污泥而不染。小杨啊,很多事件的发展,包括各种复杂矛盾的处理都处决于人。我希望你们首届村委班子搭建,你能把好关,用好人,务必将德才兼备,具有责任意识,使命意识,勇于担当,勇于开拓的人选进村委班子。好啦,沙坪底船小好调头,你要近快理顺工作思路,实现分村承诺,率先搞活集体经济,决不能让城南老路重蹈覆辙,辜负镇党委对你们的厚望。”

钟书记继续:“还有,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你们村支部在抓集体经济建设的同时也要注重培养年轻的接班人充实党员队伍,让组织更有凝聚力,充满活力。”

“钟书记,我们一定按镇党委工作思路去做,争取在十五天内把班子建立起来,以全新面貌向镇党委汇报。”此时,得木听到钟书记的想法与自己对班子搭建的要求全然不谋而合,于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36日暮渐浓,宗辉堂屋已亮灯光。冒公在禾场坪上关鸭。得木心事忡忡从屋后面来到他家,正巧宗辉刚吃完晚饭,在横屋外用小手指甲悠闲挖着牙缝污垢。

“宗辉哥,白天与你商讨的事,我再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宗辉漠然问。

“语佑是跟我们一起分村的功臣。为了今后便于开展工作,是不是把他在村里也寻一个职位,哪怕是闲职。”

宗辉张着大嘴继续挖污垢,很久没有回答得木,脸上出现少有的沉着和冷漠,而眼神却露出一种强烈反感和不满。最后他远远吐出一口口水,充满疑虑地:“你真想把他全家选进村委班子?”

“语佑和语和肯定只选一个。我觉得语佑文化水平高一些。”

“别看语佑平时很多事都站在百姓一边,其实他是想在公众面前贬低你和我。让他走进村委班子,你、我日后恐怕不是他对手。我认为选个水平差一点的还好把控,更利于领导。”

“宗辉哥,这几年我在外面当兵,熟知一些为满足虚荣,不断扩张私欲的故事。到头来,他们都把自己精心编织得来的美好仕途给毁了。”

“那是他们编织不够缜密。我想……我们只要把他老兄扶上领导位置,王家就应该没得怨言。万一你怕他起疑心,就把他列入候选人。反正选举是差额选举。”

在宗辉心目中,得木如同语佑,都是尚无社会经验的小子。得木只不过多个‘党员’称号,暂且还有利用价值,不然他也不会把得木放在眼里。

“古人云:‘非我族内,必有其异。’得木,你这么有文化还不懂?你用语佑会吃亏的。”冒公关好鸭,把鸭提到屋檐下,自然而然走拢得木,与之答腔。

“老头子,选举是年轻人的事,你搀和什么,就让他们自己去选就是。”蒋奶奶在一边歇息,搭腔。

“妇人之见!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冒公制止蒋奶奶。

得木良久没有说话,心中在冥想:难道我连这样一个小村也驾御不了,非你们父子小题大作提醒不可?最后得木挂出一脸无助,做出让步:“算了,反正我算提醒了。在村里很多事我得以你为中心,就依你吧。”

宗辉惬心看一眼得木,高傲在想:这就对了,我才是沙坪底村最后的主宰呢。

37晚上,县城方向,低矮云层被灯光映红,使得沙坪底野外空间一片朣朦。宗辉跟父亲来到宗兴家,与宗强、爱早在堂屋开家庭会。

“我只要村民选这一届。得木一走,我就能当书记。所以首届选举事关我的仕途和命运,一定要赢。你们一定要在这几天各自去朋友、亲戚家帮我再拉拉选票,特别是中间选票,你们尽可能给我使点手段,也可向他们承诺、许愿:只要我宗辉当了村长,村里有什么好处就一定少不了他们的,并且我还会满足他们的其他一切利益。拜托兄弟了。”宗辉充满紧迫感,忧心地。

宗强,个子矮小干瘦,眼眶眢褐,眼珠深眍,有好逸恶劳、沉湎女色恶习。他不时担心插的话:“你把好处都给了别人,那我们兄弟呢?”

冒公霍地火了,欲举手打宗强:“你这不争气的猪脑壳!你大哥当了村长,别人都罩着了,还怕罩不住你?”

宗辉即忙抓住父亲扬在空中的手,赶紧息事宁人:“爸,三弟性子急,别怪他。”

宗强被吓得连退三步,愣怔站着。其他人也不时朝他使眼,认为他太不明事理了。

宗辉继续说理:“我跟兄弟们说,现在还不是兄弟计较得失的时候,兄弟间都得真诚团结,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将村里的民粹,朝着利于我们的利益方向发展。你们要相信我,我不为自家兄弟还为谁呀?我对选民的承诺只是羹汁,是一种方式、策略,是为了迎合他们的心理需求。今后我们兄弟要走的路还长,要是以后还遇到同样利益的事,也请两个弟弟千万别误解兄长,兄长会从其它方面把你们失去的利益给补上,决不会让兄弟们、乃至整个冒氏家族利益受损。”

“你大哥的话都听懂了吗?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谁敢不听你大哥的我就打断谁的腿,并给我滚出冒家,别赖着枉占我的房产!”冒公骂完,余恨未解,又严冷地看着宗强数落:“你这没出息的,就晓得色令智昏,一辈子也搞不出个名堂来!”

“爸,三弟也只是问问,你老何苦动这么大干火?兄弟不为兄弟,难道还去帮语佑?他伯父,我问你,村民要是问及杀白羊猪的事怎办?”爱早忍不住地插嘴问。

“答应他们就是。为了选票,不管他们提什么要求,都先替我全答应下来。但要讲究一点,你们在活动时不能太伸张,不能让语佑抓到把柄。”

听了宗辉的话,在场人都认同的互相交换眼神。

“你们就会闹,并且又闹不出什么名堂,纯属瞎闹。你们谁有你大哥这样的心机?以后就都学着点吧。”冒公骄傲夸赞宗辉。

“大哥,我担心你不是语佑对手。年初选镇代表你就输给了他。另外语和是不是也把他踢出候选人?”宗兴关切地。

“我选镇代表失败是因为太突然了,来不及做村民思想工作。另外那时村还未正式分成,我还得继续利用他。这次就不同了。至于清除语和候选人资格,至少现在还不能。要想清除王家势力,我得一步一步地来,你们就跟着我的想法去向人宣传就是。”

突然,堂屋门被推开,来者是邻里老蒋。老蒋妻子与冒公妻子同姓,二人平时以姐妹相称,所以他喜欢来宗兴家串门。“嘿,你们在开家庭会呀?”

宗辉见势,热情给老蒋搬过一把椅子:“姨父,你坐。”接着,他灵机一转,佯装犯愁:“姨父,村里选举怎么这样巧,光是王家就占三个候选人,你说他家是不是想霸占村里所有权力?”

老蒋接过冒公递来的香烟,点燃吸着,专心听着,没有回话。

宗辉继续:“他家要是要我选一个,我倒还可接受,但是要我一下子三个全选我肯定做不到。如果在他家三个候选人中剔除一个的话,我又不知剔谁。语佑嘛,文化是有点,要是在家种些花草可能还可以,但是真要他为村民服务可能还真不行。有文化的人往往喜欢来虚的,总感觉不实在,不靠谱,有时甚至还会对群众使阴的。姨父,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老蒋不置可否地会心点头。

“姨父,你是老党员,我也是得木和镇里共同培养的村接班人。你思想觉悟比我高,你说,这到底让大伙选谁呢?”

“我先前心里也没谱,现在经你一提醒,心里也亮了一些。就依你的,弃语佑,选语和吧。”老蒋附随地。

冒公家人听了,脸上吐露出丝丝微笑。

冒公连忙将椅子搬拢老蒋,赔着笑脸:“我们的想法与你差不多。语佑这孩子太嫩了,没有社会经验,是不能为村民办多少事的。为了正义,作为一个党员,你应当多去群众中宣传好人,不能让那些有歪心的人一时得逞。”

老蒋沉思过后,应许微微点头。

38、辛大书家墙壁上第一次贴出‘沙坪底村首届村长候选人和村委会成员候选人名单’以及‘选民公布榜’。公布榜上,村长候选人分别是:宗辉、语佑;村委成员候选人是:金书荣、银娇、语和。大禾疃一些村民在榜下围观议论。

语佑怀着积极向上的心理,诚挚向大伙坦说:“沙坪底就好比一个大家庭,每一个人都应有大局意识,人与人之间务必做到和谐共生。我们只有人人做到了和谐共生,才能共享社会文明,共同进步。沙坪底的价值在于向周边自然村提供经济发展的成功经验。然而作为刚刚建制的自然村,我们百端待举,百业待兴,好在我们村人囗少,且又居住集中,极具发展和集建条件。只要我们的村民齐心协力了,我们就能众擎易举,建设出一个像样的新型农村出来,让村民早日步入小康。”

语佑不懂社会人际关系将会给选举带来什么影响,人真的是太嫩了。他所处的大禾疃,除语韵、禛婶、使力武三家外,全都是宗辉族内亲戚,或裙带关系,他们的大脑和多数中间选民一样,早被宗辉族内人员通过‘地下洗脑方式’武装起来了,哪里还容得下他的新思潮。此刻,他的表演简直就是多余,只能带来揶揄。

“语佑,照你说,我们怎样才能富裕呀?你不是在高调咋呼、引诱我们上钩吧?你这么有能力,怎么没有考上大学?”好听嫂用猜忌目光看着语佑,质问。

“还不是?我公公也曾说过,‘读书人最富于幻想,也最擅长隐恶扬善,引诱别人上钩。’他呀,只怕肚子里骗人的招数和花花肠子多着哩。”爱早立即跟着起哄。

“怎么会呢。我的学识是谫陋了一些,但我不骗大伙。倘若我当选村长,我将做一名奋力担当,且有作为的好基层,积极全心全意为村民服务,坚持集思广益,正义为公,让村民智慧自治,实行村务公开,脚踏实地,与民戮力同心,制订好村规民约,举众人磅礴之力,行远自迩,努力把沙坪底村建设成经济繁荣,设施完善,环境优美,文明和谐的新农村。当然啦,建设像样的新型农村决非易事,也非一朝一夕,作为基层领导不必追求一时懋绩,要有功成不居,或功成不必在我的思想,绵绵用力,徐图长展,久久为功,为村营造科学的发展氛围,就像田径接力赛一样,持之以恒,一届接一届勤勉干下去,以边积累边发展的模式,不断扩大村企再生产。说句心里话,我们没有理由要落后于城南村。我们只能努力拼搏。譬如,我们村是以种菜为主的自然村,第一、村委首先有责任帮助村民从外地引进优良品种,调整种植结构,拓宽市场,协助村民走科技兴菜道路。第二、将原有菜田水沟补修好,一些没有修筑水沟的菜田,村委要帮助修好水沟,达到整片菜田灌溉是如,旱涝保收。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不断提升蔬菜品质,顺应市场,率先实现小康。另外我们地处城郊,有得天独厚的交通条件,也可采取土地入股方式与其它单位或个人合办厂子,或自己贷款建厂。通过办厂,我们一来可以解决人多地少、劳力富余问题,同时还可促进村集体经济积累,巩固与周边单位各种关系。二来,通过办厂,我们可以解善村容村貌,提升人居环境质量。当然啦,大家若另有好良策,也可建言献策,我们都会采纳。”语佑通过几年队长锻炼,过去曾有的羞怯已跑得无影无终,言行举此都变得热情大方、稳健自信起来。

“你以为村里就只有你们一家能带领村民致富呀?像你这般乳臭未干,自高自大,耀武扬威的低水平人村里多的是。你只会用光焰万丈和冠冕堂皇粉饰自己,从不洒泡尿照照镜子,还想一家人把村里所有职位权力全占着,垄断全村,怕是想矜贵自己,不想让村民插手和知道村里的事情吧。”爱早按捺不住地嘲讽。

“就是。别信他的。他只会吹牛。”老蒋憨厚地。

语佑被突如其来的质问,变得有点不知所云。

是呀,榜上候选人,王家就占了三人,这不让宗辉在舆论上驳斥和反咬语佑起了有力作用吗?

宗兴、辛大书、银花、好听嫂等人,见此情形心安理得哄笑起来,都认为爱早说得恰当、有力。

“语佑,你自己看看榜上名单,就算你是举贤不避亲,也用不着这样。另外刚才的演讲,你先别说为周边自然村提供经济发展经验,你说了那么多,到底想办什么厂?厂办多大?能为集体挣多少钱?请你把这些事具体的告诉村民好吧,免得村民说你言中无物,空洞抽象。”语韵由衷地。

语韵的提问,纾解了语佑的窘境:“语韵哥,榜上名单的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弄成的。至于你的第二个提问,只要你有时间听,我就如你所愿,将心中所想全都和盘托出。一、就地取材。利用村民回收废浆办个小型造纸厂。这样不仅可以解决村民回收废浆后顾之忧,也能保障厂需材料,一年下来,村里至少可获纯利十多万。二、因地制宜。利用黏性黄泥办砖厂,可解决三十个富余劳力。城步是个苗族自治县,五年一小庆,十年一大庆,每年建设工程的确不少,加之打工族回乡建房,砖瓦厂产品年年供不应售。据调查,县内每年要从周边县调运很多砖回来才能满足需求。至于厂办多大,我们可以量力而为,划船吃酒量家底,先从小事做起,然后以‘滚雪球’形式,通过积累,不断扩大再生产,将自己做大做强。”

“你讲的切实可行,全是不易之论,就只怕村民不相信你。只怕……村民很难容下你家三人一齐挤进班子。”语韵颓然地。

“我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榜上三个候选人是别人推选的,我们得尊重群众意愿。另外选举全凭村民理性认识,我相信群众心中有杆秤,不会将我家三个全都选上村干。”

“叽……还秤哩,我伲要是被人骗啩,就太划不来啩?”

“我怎么会骗你们?”语佑不愧不怍地。

“还莫是?村干部还冇当上,就罗里吧嗦要村民礼信啩。我跟你讲,当官先要学会做人。你看宗辉就从不到群众中来卖嘴。他才是实打实的好人。人光靠卖嘴巴是行不通的。我伲百姓就指定以心换心,你讲得再好听也蒙不了我们。”禛婶不以为实。

“人呀,罗里罗嗦,靠打嘴巴子仗就想从村里捞取权力,难呀。现在的后生也真是……干部还没当上,就想着索取村民钱财了?”冒公阴沉地反问。

“婶,公道自在人心。我不蒙你们,更不打嘴巴仗,是实事求是的。我希望大家不要曲解我的心。我说的‘理性’,是‘理由’的‘理’,‘性质’的‘性’,而不是你们所想的‘礼品’的‘礼’。哪有村干部向村民索要礼物的?”语佑诚恳解释。

精神矍铄的禛婶,听完语佑解释感觉理亏,但她只是尴尬一瞬,很快又恢复原来刻薄模样,仍用猜忌目光看着语佑。“语佑后生,你罗罗嗦嗦讲了一大堆,难道就莫晓得我伲这辈人见啩几多阵懂阵,到现在村企业算是几沉几浮。文化革命时期,村企业都垮了。分田的时候村企业都卖光分光。几年前,‘社教’也讲搞集体经济,说要办厂,可就是莫见集体经济恢复。如今你又讲办厂,实在么?怕是做梦吧?现在是向‘钱’看的年代,你要是那种呷蛇莫吐骨的人,把我伲给骗了又曷底?我伲又拿你曷底?”

语佑遭到禛婶一连串质疑,内心依旧沉毅,訚訚地:“婶,我没骗大伙。我要真当上村长,就会自觉接受村民监督。倘使我的一届村长干完了,村里没有任何起色,那我就自然引退,让能力比我强的人来干。婶,您知道中国第一村:华西的故事吗?”

禛婶和其他人都用怀疑目光看着语佑。宗兴、爱早、辛大书、银花等在用鄙视眼光传递如何应对语佑。

“我发现有人特别会蛊惑,其实人只会扳槚木门槛,大家要多长一个心,担心上当。”辛大书弱弱地。

“我告诉大家,我的思维是受华西村启发,而非臆想。华西是通过痛定思痛,积极黾勉工作才富起来的新型农村典范,现在他们年产值过亿,村民成了企业主人,人人享受与城镇居民一样的安逸生活环境,小孩读书一律免费,老人享有村发养老金。刚实行责任制那伙,我们卖光分光集体企业是错误的。现在村里办公买支笔,怎不能向村民伸手筹钱吗?所以我说,我们只能以懋拼的精神,通过黾勉工作,才能摆脱村窘境,造福于村民。有一点我得申明,我讲的华西,是以她为学习榜样,而非囫囵吞枣似的复制。我们不可能复制华西,要做的事也不一定必须要像华西那样轰轰烈烈,但我觉得只要我们脚踏实地,循序渐进,先从打基础做起,从村民息息相关的事做起,一步一个脚印,我们的梦想就能实现。”

语佑刚从学校返乡,只能通过阐释观点,努力向世人诠释。他知道‘人而无信,不知其可。’自己只能诚实做人。在他心中一直以为选举是神圣的,假如自己做得不好,自己老婆也可去投宗辉选票,他决不责怪埋怨任何人。真挚、单纯的他,不懂如何利用社会人际关系,更谈不上去拉帮结派了。

语韵被语佑说得心悦诚服,一高兴便自吹自擂起来:“语佑,你想当村干部,就得当像我们那个时代的村干部。我们能写会算,办事公道。村里修‘人’坝、建大队部、筑菜园塘修石拱桥,我都要去县里和附近厂矿募捐好几笔钱回来,整个城南村没人不佩服我的,所以他们还选我当了县人大代表。你能做到吗?”

“语韵哥,我要真选上,就以你为榜样怎样?”

喜欢夫子自道的语韵,得到语佑的肯定和揄扬,心里甜甜的。

语佑话峰突转:“不过,有件事我可不敢苟同、恭维。”

“哪件事?”语韵竖起耳朵问。

“供电公司征地,后来不是差点由征地变成征收了吗?村民损失可不少。”语佑直言不讳。

语佑的话引来许多在场人的惊诧与不解,人们纷纷朝语韵、语佑瞠目。

“哈……语韵,你平时说话把自己粉饰得尽善尽美,但你这个做兄长的在堂弟面前的模范表率作用并不做得怎么好哟。”宗兴添加催化剂似的,刻意用揶揄口吻,大声笑着挑拨。

语韵脸色陡变,心里咕哝着:你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竟敢在公开场所当众顶撞我,揭我短,出我丑,怎么就不知道我干那事是有苦衷的呢。随后,他懁急离去:“好、好、好,希望你当了村干部比我强,能为村里办更多实事,好事。”他没走多远,又倜然反唇相讥:“你狺狺叫嚣揭我短,就算你能把事情讲得再好听,我倒要看村里能有几个人选你?哼,想当村干部,你就好好憧憬吧,奢望吧。”

在禛婶眼里,语韵是个见菩萨就打卦的人,喜欢用好话掩盖自己过错。她见他被语佑奚落成恼羞成怒的样子,觉得语佑替大伙出了口恶气,悄悄在抿嘴暗笑,并在心里发问:语韵,这一下你总算碰上钉子了吧。但她也在替语佑暗暗的想:语佑,你拉选票曷底还要这样子说语韵的不是?你是羽毛未干呀,还是人太嫩了?看来语佑肚子里冇藏着花花肠子。于是她对语佑睚眦一瞥。“语佑,你家有电视,懂些电视新闻莫稀奇。但是我想晓得,我伲凭底咯(dǐgē)相信你?”

是呀,王有才自分田到户,凭一手精湛种菜技术,曾被县蔬菜办授予‘种菜能手’殊荣,出席县政府召开的‘万元户群英会’,是全村第一个买金星黑白电视机的人家。家里人对外面世界所发生的事自然知道得比别人要多要早。

宗兴、爱早、辛大书,见语佑得罪了语韵,暗自偷着乐了起来,并朝语佑投去鄙夷目光和嗤笑。

“禛婶,你说对完了。你怕被人花言巧语蛊惑。我们就最怕被人灌迷魂汤。我相信越是会讲会叫的人,也正是村民看不上的人。”爱早话中带话嚷着,企图狠狠打压语佑的气焰。

语佑从禛婶、爱早二人尖酸的话语中似乎听出了一些名堂,于是努力回味刚才所说的话,扪心自问:我是在花言巧语吗?是在做秀吗?是在往你们身上灌迷魂汤吗?我的‘振兴计划’还来不及实施就遭遇如此冷遇,难道你们成心就不想接受我这个人?面对众人的质疑、嘲笑、挖苦,他除了应景,别无他法。

“语佑,你罗嗦了这么多好听的,谁信呀?拿什么作保证呀?另外你家有三兄四弟,人多势大,哪还需要别人?再说人越有文化,心里邪念也就越多,到时候只怕你选上了村干部,就忘了我们这些没势力的人。”辛大书刻意怀疑、渲染。

“看你大书兄说的,怎么你家势单力薄,我家人多示众了?大家乡理乡亲,为了共同把沙坪底建设好,应该将思想凝到一起,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俗话说得好啊,人心专,石山穿。人心齐,石山移。水滴石穿咧。只要大家相信我,我就会用理想的政绩回报大家。”语佑为自己冷静地打起圆场。

“你讲来讲去还得靠大家。我还以为你想取自家存折帮村里办事哩。”爱早刻薄嘲笑,目光在向禛婶、武坨告诫。

这时,使力武从家中出来,意志消沉的站在人堆外围,看着墙上公布榜,抱不平地:“还公布干吗?走这过场有啥用?”

“为什么没用?”宗兴趁机冷笑。

“让村民选,都是假的。听说镇里早就定宗辉当村长了。”使力武依然消极地。

使力武五官端正清秀,是沙坪底村标准型男,曾在我国北方当过兵,且有一手好书法。他平时不该说的话从不乱说,不该做的事也从不轻意去做,骨子里总透露出端庄、稳重与成熟。

语佑听完使力武的话,宛如一颗重磅炸弹爆炸。他问自己:使力武的话是真的么?若真,为何又还要选?这岂不作弄村民?难道‘窗外事’就真这么悬浮复杂?镇里怎么能……最后他选择不相信,推断是有人别有用心的舆论诱导,故意假借镇干部的嘴吹风助选,有意向村民喷洒腐蚀剂,腐蚀自己的支持者倒向宗辉,好让宗辉成功当选。同时他坚信村民会秉持公道,公平投票。

“不可能吧。”语佑怀疑地。

“不可能?”使力武进一步证实:“甚至有人还说:‘你哥、你嫂便于掌握操控,要村民把选票投给你哥、你嫂,由他俩做村委成员。’”

语佑依然未相信使力武:“其实人若当选村干部,不是谁掌握谁。村干部的公约就是最大限度为村民谋取利益。”

“使力武,你消息好灵通,但是定了也得选啊。至少可让那些自不量力的人心服口服。语佑,你讲吧,大家都认为你讲的比唱的还好听,甚至还可赛过歌唱家宋祖英。你讲呀,怎么不讲了?”爱早傲岸张开大嘴轻佻冷笑。仿佛与丈夫在同唱一曲双簧。她除了要扫去其他人的兴致外,好像还在向语佑示威,并想用肢体语言告诉语佑:语佑,你听使力武说话了吗?你别再宣传吹嘘自己了,那都是假的,无用的。尽管你把自己宣传得怎么好,将自己装扮成完美无缺,也比不上我哥的干练。最后,她用讥笑的语气说:“语佑,你干脆把话挑明,当了村长,打算从村里或者从村民手中捞多少?”

“爱早嫂,你的话可不能这样说。人活着最少得保本吧。一个人不能从社会获取本己合法利益就是无能,就叫不能保本。进一步说,一个不能保本的人,也就无从谈及挈带村民致富,或是帮助村民获取利益,但是人光想着自己利益也不行,关键还要看他怎么去当好这个村长,怎么去为村民获得更多社会利益,提升村民幸福指数。”语佑直率地。

语佑话音未落,爱早和宗兴又趁机起哄。辛大书和银花也在一旁开始随声附和。

“你们听,他被我说中了吧。他一心就是想着如何去朘削大家。”爱早在不停的讪笑。

“语佑,你终于不打自交了。现在已经分田到户,地上的每棵野草都有一滴露水,我们正本当行的利益谁也抢不走,用不着你在大伙面前鼓噪,为我们假操心。你要真有本事,就到外面去逞能、放大炮,在地方胡謅、炫耀算什么本事?谁还不知道你有几斤几两?明摆着是在扳槚木门槛,大伙说是不是?”宗兴乘兴追击,取悦嘲笑语佑。

“我早就发现他是扳槚木门槛的人。”辛大书跟着讽刺。

“是嘛,这算什么本事,纯粹是扳槚木门槛,谁相信你?没用的。想要出息,到外面世界去充狠、糊弄,别到地方上来蒙蔽、欺骗我们。我们是不会吃你这一套的。另外你天天在家写稿子,寸厚一沓的稿子寄出去,出版社要吗?太自不量力了。还想欺骗编辑。要是我,没有那能力就不写了,用不着打肿脸股来地方上充胖子。羞人哩。”爱早不知从哪来的火,进一步补充,将语佑的不是数落给在场村民听,并不时发出阵阵的冷笑。

众人目光被爱早的话吸引住,有的冲她微笑鼓劲,觉得她说话火候非常到位。只有使力武无可厚非听着,知晓他们是在积极往语佑身上泼脏水,目的旨在打压、诋毁语佑,而他又只能对语佑爱莫能助。

语佑苦涩听着,对大伙的挖苦、讽刺、嘲笑、謷攻,一时间拿不出好的措词来回击,只是在心里冥思:自己错哪了?竟连写作投稿也招惹到了他们。语佑本不想蹉跎岁月,只想为村民做些事,没办法,现实很难如愿,他只好用不解的目光扫视身边这群人,脸突然红了。当他无精打采回到家,一进屋又遭父亲痛斥。

王有才严苛地叱责:“你这根直肠子,头上是对了个猪脑壳!以为选村干部,只要参选就能选上?”

“我……”

“我担心你是癞蛤蟆过门槛,蹾屁股还栽脸。”

“我……”

“你以为世上所有事情都可以无可讳言?”

“爸,我到底怎么啦?”

“还怎么啦?你就晓得犟!你要理直气壮,说话就别吞吞吐吐。‘和气致祥,乖气致异’你懂吗?过犹不及!过犹不及咧。只有众擎,才会易举。你和语韵都当面锣对面鼓干上了,我在家听得清清楚楚,你还想弄性尚气?你以为人家会把你说的看作是小小不言,不与计较?刚才我是怕跟着你丢人现眼才不出来纠正你。唉,出头的椽子先烂,招风的树木易折。你如此锋芒,简直行同狗彘!太欠考虑了。臧否和攻讦别人都是得罪人!难道你就不懂行成于思是怎么回事?”王有才气得原地跺脚。

“爸,我既不攻讦,也不揭短,只是谏诤。我只想走进村委班子,为村民多做点事,实现分村的梦想。”

王有才停止转悠,用手狠狠指着语佑:“你这猪脑壳!头脑好简单,好单纯!有你这样谏诤的吗?你是木匠呀?只有朩匠削木才走直线,见弯就劈!你要诤言就不会含蓄一点、委婉一点?你这样言行翕然,只会自贻伊戚,不撞南墙才怪!现实当中一百个谏言者,九十九个被人恨。语韵也不例外,他肯定会对你耿耿如怀。”他最后右脚重跺地面。“哼!被人謷,还认为自己珍贵。”

“我既不珍贵,也不作践。我看语韵哥心胸不惼。”

“你走着瞧吧。他不惼才怪。”

39宗辉家,堂屋内十分清静。

“你说了不让语佑当村长,这下榜上候选人怎么又有他的名字?”金书荣一脸焦灼,愤慨地威问宗辉。

“你忘了?这事我早与你通过气。是刻意的安排。”宗辉脸上出现少有的平静:“你以为是候选人就能当选村长?你放心,所谓差额选举,就得有人出来当陪衬,或者叫陪选。村里的一切事务都在按照我的计划在运行,永远也走不出我的手掌心。”

“弟啊,有你大侄子在操弄着,你还不放心?下届你肯定能进村委班子。如果你大侄子说话不算话,你就来找我。你千万不能胳膊子往外拐呀。”冒公见势,随即跟着安抚。

“叔,难道你就一点也看不出来,我为什么要他来和我对选,而不是别人?现在我就把心亮给你,这里面学问可大了。我是不想让他上才这样安排。至于成员选举,我会尽力帮你拉票,也希望这届你能和我一齐上。万一这届你上不了,我们就实施原有的共同计划。”宗辉自信诡秘眯笑。

金书荣听了宗辉解释,慢慢释然下来。“我担心这次选不上,但是我也担心我们的共同计划会变成你一人计划。假如你也落选,那村里不就成了王家天下了?”

“怎么会呢。你多心了。这次选举我与得木也通过气,你要相信舆论的力量。有时舆论说你是好人,你就是好人,舆论说你坏,你就坏。舆论可以推波助澜,也可以封杀一切。这次候选人在我安排下,现在已经有人开始对语佑产生敌意了。我的选票,我掐指算过,比语佑还要多出两张。叔,我不是过河拆桥的人,就算你这次没被选上,只要我选上了,我就会营造出一种凡是都听从我的局面,到下届你就绝对能选上了,你只管放心就是。”

金书荣最终被宗辉感化,心踏实下来。“那我回去了。”他起身往屋外走。

宗辉也连忙起身,动步相送。

金书荣诚意绵绵地:“大侄子,不要送。我们的心连在一起,你想送也送不走。”

“没事。”宗辉跟了几步,接着又说:“我还要向你透露一个好消息,可能你们刘家塝和皂角冲人还不知道。得木正与何副县长的妹妹打得火热,迟早会跳出沙坪底村。只要他前脚一走,沙坪底立马就有好戏,你就会稳当进入村委班子了。”他说着,得意笑了一下。

“真有这事?”金书荣停下脚步,好奇地。

“我还逗你。”

“他走了,谁来担任支部书记?村里在五个党员当中,除了他,就我年轻。”金书荣精神一下子抖擞起来。

“书记全凭责任区推荐,镇党委任命。”

“他要真走了,你得替我在镇里头说说好话,到时候就让我们俩伢子永远把村里这台戏唱下去怎样?”

“好的。我尽力而为。但在得木未走之前,你必须与我通力合作,来不得半点马虎和虚假。”

“从现在起,我全听你的。一些摇摆选票我再为你走一趟?”

“当然好。只要这次我能选上领导,就算你当不上书记,下届选举我保证你能当上村长。”

金书荣听在耳里,喜在心上。“大侄子,别送了。你今天送走我,说不定我明天又会来。”他依依难舍地。

宗辉像是突然想起,轻音喊:“叔,再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金书荣停下,转身问。

“为了以防万一,我宁可再多拉几票。有一事,本来我与杨利来已经说好了,但是为了增加保险系数,确保万无一失,麻烦你再去跟杨利来说一下,他可能会更加相信。”

“什么事?”

“杨利来河边那块地不是有人租下在办过洗袋厂吗,后来牵涉环保,洗袋厂被搬迁到学坨家附近,造成杨利来每年损失二千元租金。你去说,就说这事是语佑为了捞几分钱稿费,写了一篇稿子引起了上边重视,才使得他家每年少得二千元租金。”

“他儿子是书记。他为了实现组织意图,难道他连自家都控制不下来?这巩怕是多此一举。”

“为了增加保险系数,确保万无一失,麻烦你再去走一趟。另外还有使力眼和辛能两家,你也得再去跟他们督促一下,告诉他们:只要语佑一上台就会帮大伙分他们耕种的沙碛公地,他们肯定就会对语佑产生敌意。叔啊,你信么?只要这几家人相信了你,那就不只是这次选举起作用,就连下届你竞选村长同样管用。”

“他们会如此听信于你?”

“这事牵扯他们的直接利益,他们肯定会提防语佑,并对语佑耿耿如怀一辈子。叔,你知道吗,我教你这样去做,其实也是为你下届与他竞选拉票打基础、做准备。”

“好的,我帮你试试。”

“还有,你要告诉选民,只要在这次选举对我有突出贡献的,我都将不同程度的予以一一回报。”

“好的。你的话我一五一十传达给村民,信不信就看选民的了。”金书荣说着,走过一段路程,拐弯,朝得木家走去。

宗辉见此心安起来,脸上挂出惬意微笑。

40村选举日,天空阴曀闷热,黑色云朵不断飘移北方,天像要下雨。沙坪底这个全村上下老幼仅只有一百四十八口人的蕞尔小村,将要在宗辉家里选举产生首届村委班子。

禾场坪上,稀散坐着、站着全村近七十名男女村民,不少妇女做着䋎补的针线活,有的妇女还在天南地北地说笑,男人们三五成群扎堆吸烟聊天,几个小孩在人堆间隙间撒欢地喧嚷走来走去,不时有小孩哭闹,尘嚣彼此起伏,杂乱聒耳。宗兴、金书荣、辛大书等人先后分别一伙扎进这个人堆,一伙窜到那个人堆,帮宗辉经心留意选民动向,在做最后游说冲刺。语佑安心站在另一人堆旁,在听得火的无聊说笑。宗辉虽然选前把握十足,但此时脸上仍写焦虑,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好明目张胆到村民中去串联,只好佯装安之若素,在村民中间晃来晃去,寻求下手机会。

不一伙,宗辉来到语韵身旁,轻轻扯一下语韵的袖口,不露声色地:“你跟我来一下,我想和你说个事。”

语韵听从的跟在宗辉后面,悄悄离开了人群。

骤然,禾场坪有人错愕地惊喊:“大家快来看呀,这里有条蛇在吃蛇!”

人们好奇地涌向禾场坪外,一看究竟。

“打死它!打死了有餐好菜吃。”

大伙你扔一个石头,我拿一根竹棍,将蛇七手八脚给打死了。禾场坪很快又恢复了原来情形,人们继续聊起白话。

不一会,驻村李干部晃悠来到一堆人旁边,语佑便问:“李干部,今天选举能不能增设一个程序,让候选人在村民投票前进行演讲答辩,好让选民了解候选人的政见?”

李干部停下脚步:“事前,刘主任也提过。可是你们村有人说:‘演讲不能搞。万一演讲了,事后当选又不能兑现怎么办?还不如不搞。’于是管区领导就采取了他的意见。”

“这人是谁?说话威望如此之高,在代表谁?他是不是担心当选后怕被人指责轻诺寡信,食言而肥,遭遇尴尬成窭人?”

“选举预备会上,从那人架势所表现出的驾驭水平分析,你们村选前演讲不但这届不会搞,我估计往届也都不会搞。我们也不好强人所难。我……”李干部摇晃着头,有点为难,欲言若止。

语佑理解李干部的难处,绕场说:“我觉得搞演讲,对于当选者至少有种约束,也可擦亮村民双眼,督促当选者努力工作。”

“可是我们……”李干部脸上掠过一丝无奈,言不尽意的离开语佑。

宗辉正屋后檐下,宗辉和语韵面对面独处一处。宗辉正不厌其烦地与语韵在窃窃私语:“几年前,社教那伙,语佑对你的捡举,别以为他人充满正能量,满身正义,其实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人,是一个伪君子,心里充满了对你的仇恨,是对你的大不敬。他那样做,当时只想着如何往上爬,只是那时没有如愿而已。今天的选举,你可要想清楚了再投选票,免得他上台得逞了报复你。他敢对你不敬,证明他就敢对你做使你想象不出来的事,你得当心一点。”

“这事我知道。前几天他还顶撞过我,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放心,我不会在自己身上埋下定时炸弹的。”

说完,他俩又回到屋前人群当中,赓续与人谈笑。

左侧横屋后面猪栏巷道处,金书荣悄悄在跟使力眼、得秀两口子谈话,他们两口子脸上神经绷得紧紧的。

“你们不能被语佑蒙住了。他根本就没有过人之处,世上哪有那样完美动听的事?他已出口了,他一旦当上村长就会带领村人来分你和辛能耕种的沙碛土。”金书荣谆谆叮嘱、挑拨使力眼。

使力眼全然相信了金书荣,一下子对语佑恨得咬牙切齿,阴阴反诘:“那好,我让他带头来分我的沙碛土!选他就等于自己在身上安放了一颗定时炸弹。我这辈子也不选他了!”

得秀凶恶藐视:“我借他一个胆也不敢来分我们的沙碛土!叔,感谢你告诉我们这些真相。我会记住他一辈子的。现在农村分田到户,大家都是各管自家撑架火炉,每一根草、每一个早晨都少不了自己的一滴露水。我管他选谁,反正选谁都是村长,我叫他语佑永远也当不了村长!”

金书荣看着大功告成,心释怀下来。

使力眼立马离开巷道,在禾场坪找到使力武,并附在在使力武耳边悄悄地:“今天选举只选宗辉哥和金书荣,不选语佑了。”

“大哥,怎么变卦了?”使力武不解地问。

“选语佑,对我们使家不利。”

“怎么不利?”

“管他利不利,总之人多个心眼没错。反正语佑又没有过人的地方,选谁都是选。”

他们正说着,不知曾几何时,辛大书、宗兴、宗强、得水等四人躲进山边荫翳灰屋,此时正一脸微笑从林中小路溜出,并不时用神秘目光,信心百倍扫视禾场坪上每个闲散村民。

“大书、宗强、宗兴,你们几个帮我搭把手,把屋阶檐清理一下,将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统统搬到杂物间去,等一下天可能就会下雨,这里好坐人。”宗辉用手比划着说。

大书、宗强、宗兴、得水,以及附近几个村民听到指令,七手八脚将走廊上的风车、谷桶、锄头、菜篓、小白菜种等一一往右横屋杂物间里搬。爱早便拿起扫帚清扫起走廊来。很快一个土阶级平台呈现在村民眼里,不时还有村民拿起凳子坐到了阶檐下。

宗辉悄然溜进杂物间,臲卼对正在码放东西的辛大书问:“杨利来家的选票你们搞定了?”

“搞定了。”辛大书脸上溢着笑容,自信地:“我发现太容易了。”

“一点问题也没有?”宗辉又问。

“姐夫,你放心。他二儿子是书记,哪有不为大局想的?三儿子得水,刚才经过我们做思想工作,也完全同意选你了。”

走廊经过一番清扫,一下子显得宽敞多了。

宗辉放心下来,走进正屋堂屋,对得木说:“可以开会了。”说完,他恝置地开始了四处转悠打听。

搬完东西,金书荣、辛大书、宗强、宗兴、得水等人,仍旧主动回到游说选民工作上,在帮宗辉做投票前的最后冲刺。

堂屋内,坐着镇里下来参加选举会议的八名国家干部,及部分村民。此时,得木与戴书记等人交换了意见,便向村民开始宣读学习一九八八年六月一日开始试行的《村民委员会组织法》。

禾场坪人堆处,得火南腔北调的在得意忘形大声吆喝:“娘的,现在可以说了,我们那时在学校哪是读书呀,简直就是打发时间。买收录两用机是借学习英语为幌子,骗父母的钱听流行歌曲。鸟他娘!有一次,我们一个班的同学,连班长、学习委员都留下来背英语单词,班主任把我们扣留到晚上十点钟才放学,好多家长打起手电来接孩子。”他越说越来劲,并边说边笑,眼睛和鼻子都笑到了一起:“肏他娘,还有一次,班主任把我们几个差同学留下背成语,我记下前句忘了后句,结果留到九点钟,八个成语还是没背下。我趁老师跟男朋友进房恋爱去了,便爬窗逃了回来。他娘的,第二天我被班主任骂得要死,在讲台边足足罚站了一节课。狗肏的,我伲班主任年轻漂亮,她男朋友来了,就要我伲自习,自己就躲进房里和男朋友亲热去了。有一次,我和两个同学偷偷走去看,结果门被关了,连窗帘布也拉遮得严严实实,证明她忒骚,忒狠,最爱戳屄。”

语良忽然来到语佑身边,轻轻扯着他的衣裳:“你是一个木柮!听他讲白话这样入迷,还不学学他们去活动一下?”

语佑缓过神,低沉扫视整个会场,然后把头低下:“随便他们。我相信村民眼光。”

“你呀,正如他们说的,还真是太嫩了点,会赢才怪。”语良说完,熬心离去。

宗辉站在堂屋门口顾盼自雄的打量帮他作最后冲刺的宗兴、金书荣、辛大书,随后用揶揄目光漠视语佑,又进到堂屋。

得木宣读完《村民委员会组织法》,风度翩翩站到堂屋门外,一伙看看堂屋内的村民,一伙又瞧瞧禾场坪上正在议论的村民,特别对那几个撒欢的小孩真有点无奈,只好镇静地:“诸位,你们说话小点声,请安静一下好吗?开完会,你们有的是时间讲白话,到时候你们可以讲个够。”他说着,朝得火不屑一瞥,心中暗说:还说要我介绍入党,你除了郅喜屌膣那门子事还懂什么?他稍停一瞬,又对大伙友好地:“刚才我替你们宣读、学习了《村民委员会组织法》,下面我将这次选举基本情况简要说明一下。我们是新成立的村,经镇党委、镇政府协商同意,为减轻村民负担,整个村委架构共设三人,其它职位均由当选者兼任,还望我们的选民端正思想,不记前嫌,选贤任能,将作风正派,有能力,有经验,有魄力,有诚心为广大村民服务的人选进村委班子。全村年满十八周岁的合法村民一共九十一人,未能到会的家人可以代理投票。村长选票上有两名候选人,请在你满意的候选人框内打勾。必须强调的是,一张选票只能打一个勾,两个候选人都打勾的为废票。成员候选人选票也一样,三个候选人只选两个。大家听懂了吗?”

这时,戴书记也站到了堂屋门口,面朝禾场坪无可奈何地:“拜托大家少点声好不好?”说完,又转回堂屋,嘴上有点不耐烦的轻轻细语:“你们真是言者谆谆,听者藐藐。”

“听懂了。快发选票吧。选完了,我们还要去菜田做事。”砣本胆怯地低声回答得木。

得木稍停片刻,目光善意落在戴书记、刘主任两位领导身上:“戴书记、刘主任,你们二位给我们作作指示好吗?”

“刘主任,你帮着说几句。”戴书记推让。

“还是你说比较合适。”刘主任跟着礼让。

小许过后,戴书记最终站了起来,和善地:“今天是我们沙坪底村第一次选举,也许还有村民不熟悉选举和怎样选举。首先我要讲的是,希望广大村民要有一种积极向上心态去面对,以正确态度,依照《组织法》进行选举,把你们村一些既符合干部队伍‘四化’要求,又能听从党指挥,具备改革意识,开拓创精神的人,能带领大家共同致富的尖子给甄别出来,遴选进村委班子。同时也希望今后村里能在这些尖子带领下,实现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双丰收,使村集体经济得到质的跨越,使‘农村、农民、农业’三农问题得到进一步完善,在计划生育工作方面,在综合治理工作方面,民族团结工作方面,都能树立一面旗帜照耀全镇。沙坪底村在全县是有名的富庶之地,我希望在即将产生的村委班子带领下,继续朝着小康目标迈进,实现政通人和,村民富裕。谢谢大家。”他讲完,缓慢坐下,向四周打量。

接着,得木视线又尊重地落在身边驻村干部李顺同志身上:“李干部,您也跟村民讲几句?”

“我就免了吧。”李顺谦让。

“你是驻村干部,随便说几句贴心话,村民还是爱听的。”

迫于无奈,李干部只好站直身体:“首先,我对新成立的沙坪底村表示祝贺。我受管区委派驻沙坪底村,不用自我介绍,大家也会认识我。几年前,我就在城南驻村,只不过下到沙坪底时间少而已。我对沙坪底村是充满希望和期待的。别的村搞选举,总有搞家族主义、拉帮结派、许愿贿选,排斥诋毁竞选对手现象。我希望沙坪底人不要学别的村,要抛弃家族主义和派性,拿出正义感,认真对待首届选举。因为你们选出的新领导将要带领你们致富,走向新的起点。同时我也将积极配合好这个班子,做好各项工作。也希望你们对我多多理解,多多支持。谢谢大家。”

看得出,李干部是个缺乏语言经验,不注重语序层次的人,其思想内涵、素养,还远不如得木洒脱、睿智、大气。

“下面我公布记票人、唱票人,监票人,还望大家通过。”得木从上衣口袋摸出一张手掌大小的纸,看着小纸继续铿然说:“唱票人:得火。监票人:辛能。记票人:语良。大家同意吗?”

几个村民懒散回答:“通过。”;

“同意。”

“下面由监票人领票,发票,收票。”得木吩咐着:“辛能,请到李干部手上领选票。”

人们开始躁动起来,纷纷交头接耳。先领到选票的村民有的在观望,有的在犹豫。

银花将选票递给辛大书代投;好听嫂、金伯望、爱早、宗强将选票递给宗兴代投;张笑水、使力眼将选票递给金书荣代投;金花的选票交给宗辉,然后又由宗辉转交给了宗兴代投。

“好听嫂,你怎不自己填写选票呀?”三妹问。

“我没读书,不会写字,只好相信宗兴了。”

41公路边,七十出头的曹大爷手持木棍,脸上充满正义责任感和幸福的渴望,精神矍铄,急促走在去宗辉家路上……

42宗辉家,村民投票已然结束。得火手拿一沓选票,站在红纸前面,在大声唱票:“语佑、宗辉、宗辉、宗辉、语佑、语佑、语佑、宗辉、宗辉、宗辉……”

语良专心听着,在红纸上用粉笔忙碌记着‘正’字。

辛能站在得火身边,认真监督得火唱票。

“等等,等等。”曹大爷一边喊,一边满怀希望,气呼呼来到会场,整个人散发出遒劲的正气和严实而又强烈的责任感。

刹那间,全场静谧,多数村民开始关注起曹大爷来。

李干部立刻走了过去:“你是……”

宗辉以主人姿态殷勤凑拢曹大爷,连忙做出解释:“他是来参加投票选举的。来,跟我到房里去投票。”

曹大爷没有跟着宗辉离去,而是上气不接下气停在李顺跟前。

李干部犯愁了。“戴书记,他是来投票的,还让他投吗?”

“让他投。”戴书记说完,又自语赞叹:“他这么大年纪还坚持走来投票,并且行动又不方便,由此可见,他精神难能可贵。”

宗辉见曹大爷没跟上自己,走了几步便停下。他为了高票当选,本想在曹大爷投票前游说几下,将他家选票也成为囊中物。可是在大众广庭中,众目昭彰,他又如何好去说服呢?更何况曹大爷前面还有一个他未知深浅的驻村干部,最后他只好放弃临时想法,冲语佑撇嘴,佯装有事进了厨房。

“老人家,你家远吗?”李干部问。

“唱票、记票继续。”得木大声吩咐。

“宗辉、宗辉、金书荣、语佑、金书荣、宗辉……”得火重新开始唱票。

语良也重新开始记票……

“我家在张家冲。”曹大爷憨厚回答,尾随李干部走进一间没人的房间。

“杨书记,你进来一下。”李干部猛然朝外面喊。

得木听到喊声,走进李干部所在房间。

“请翻阅一下花名册。他家几票?”李干部问得木。

“不用翻。我家六票。”曹大爷抢先回答。

“他家是六票。这位曹大爷是极其笃实而德高望重的,重不说谎。”得木补充着。“请你告诉他怎么填,我出去管外面了。”得木招待清楚,负责离去。

李干部给曹大爷红、绿两种颜色选票各六张:“曹大爷,你知道怎么填吗?”

“我不会写字。你先讲给我听,然后我讲,你帮我填写就是。”曹大爷朴实地。

“行。”李干部接过曹大爷递回的选票:“村长候选人是冒宗辉和王语佑。你选谁?”

“我选王语佑。”曹大爷爽直地。

李干部在六张村长选票上熟练打完勾,接着又问:“村委成员候选人是金书荣、银娇、语和。他们三人,你选哪两个?”

“我选后面两个。”

李干部填写完选票,与曹大爷返回会场,将手上选票递给正在唱票的得火。得火有意将绿色选票搀和一下。李干部随后站着没动,与村民一起关注得火、语良,唱票记票。

宗辉从厨房出来,朝语佑睥睨一眼,又与金书荣、银娇、宗兴、爱早等人全神贯注守候在得火、语良周围,一起参入监票。

语佑、语和俩是一副顺其自然表情,与村民在闲聊。

“金书荣、银娇、金书荣、银娇、金书荣、银娇、语和、语和、语和、语和、语和。绿票唱完。现在还有六张红票,听好啦,请到村长红纸上记票。语佑、语佑、语佑、语佑、语佑、语佑。好了,选票全部唱完。”读完选票,得火像取得全部胜利而得到解放一样,随后站到辛能后面,耀武扬威地:“辛能,统票!把他们所得选票都累计出来。还站着!你连加法都不会了?”

平时虎头虎脑的辛能被得火说得很不好意思,羞涩似的将手中粉笔伸向得火,低声说:“我不会,你来好吗?”

“我来就我来。我虽然书读不好,但是统计选票的事还难不到我。”得火趾高气扬嚷着,接过辛能粉笔,站在红纸下面统计起选票来。

旁边,爱早、顺英睨视得火举止,脸上展出讥笑。

辛大书来到宗辉旁边,与宗辉并肩站着,看着木板壁上的红榜说:“姐夫,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赢。因为在沙坪底无人能和你比。语佑只是自不量力而已。”

宗辉激动得两片嘴唇短暂搐缩几下,并对辛大书以笑了之。他早就对自己得票在心中进行了一番统计,只见他和宗兴、宗强、爱早、金花、银花、金书荣、菊花、金伯望、兰花、顺英等人脸上早早挂起了舒适笑容。

戴书记、刘主任分别拿出笔记本,将选举结果记下。他们相互对视,先后来到宗辉跟前伸出右手,与宗辉握手:“恭喜你。”

宗辉悠忽而嘲笑般再次睥睨语佑,然后喜上眉梢,双手捧握一只只伸来的手,志得意满的笑了。

不一会儿,得火把两张红纸得票多的统计出来,抢先发泄似地大声宣布:“宗辉四十七票,银娇四十五票,语和五十二票。其余候选人都是枉费心机,统统落选。你娘的,你们当村干部,个个是香饽饽,有吃有喝,我为你们付出一身汗,还要为你们统计选票,你们可别忘了我,可要请客,要实现自己的承诺。”

宗辉在旁边听着,脸上溢出无上荣光。

听完得火的宣读结果,曹大爷尽管选中两人,但目光仍凝滞在两张记票红纸上,百思不得其解地轻轻细语:“语佑,不仅人年轻,而且又有文化,怎么就选不上呢?难道是我看错人啦?”

43下午,镇干部通过与得木碰头协商,村委分工会在宗辉堂屋召开。宗辉精神亢奋,但他或许是第一次与这么多镇领导在一起的缘故,脸部总挂着拘谨。

戴书记平易近人地:“今天沙坪底村首届村委班子总算正式成立了,在此之际,我对你们被当选者表示热烈祝贺。”

顿时,会场响起一片掌声。

掌声过后,戴书记继续:“在座各位都是沙坪底村民遴选出的顶级优秀人才,镇里相信你们都能信此重任,也希望你们能迅速将肩上担子挑起来,在今后带领村民奔小康路上不骄不躁,严以律己,勤奋工作,努力做好人民楷模,千万别重蹈城南覆辙。下面进行领导分工。我提立:一、杨书记兼民兵营长。二、村长由冒宗辉同志担任。三、语和同志担任村会计,兼村治安调解主任。四、银娇同志在担任妇女主任的同时,兼村计育专干和村出纳。你们都同意吗?”

刘主任和戴书记同时将目光集中在得木、宗辉、银娇、语和四人身上。

“杨书记、阴村长,银娇、语和,你们同意吗?”戴书记问。

“我完全服从组织任命和安排。”得木俅俅而坐,认真地。

宗辉上下两片嘴唇紧张努动着,脸色黑红黑红,双眼瞟看语和。他虽然外显激动、拘谨,但又从善如流:“我也同意镇领导的分工安排。我会好好努力工作的。”他身子失控地哆嗦起来。

见宗辉举止,戴书记尽管感觉有点不称心,但还是克制住了。他从宗辉身上收回视线,面向大家补充说:“如果大家都没有意见,新领导班子就算定了。我希望你们被当选的各位都能相互学习,相互促进,尽快进入领导角色。同时也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村民对你们的期望,尽快现实你们分村承诺,将村集体经济建立起来,回报选民。下一步,你们要尽快将两个组的组长、会计给组建起来,充实、完备村委班子。”

44次日晚上,天下大雨。

昨天分工会,原城南村第六村民小组,即:大禾疃一片被划定为沙坪底村第一村民小组。原城南村第五村民小组,即:神山爿与木材公司以下被划定为沙坪底村第二村民小组。

半年来,宗辉练就了行夜路的本事。此刻,他正听着狗叫声,撑起雨伞,手提黑色皮袋,独自来到顺英家,推门而入。

“焕儿他大舅,今晚有空上我家来了。刚当上村长应该挺忙,怎么……”顺英正在灯下教十岁的焕儿写作业,见宗辉到来,连忙起身,友好问。

“感谢你们选了我,让我当上了首任村长。我就是为村里的事来的。村里两个组明天就要选组长,我希望你能再支持我一下。”

“莫非你当了村长还要兼任组长?”顺英插话问。

“不是我要兼组长。我是想要你们选辛大书当组长。”

“选他?不行。我要选杨浩然。”顺英毫不隐瞒,快言快语。

“杨浩然过去当过组长,他给了你家好处没有?”

顺英沉默少许,中肯地:“好处是没给,但我觉得他为人政治、公道。我信得过他。”

他们没谈几句,顺英丈夫奭奕发从房里出来了:“他大舅来了?”他从裤兜掏出香烟,递向宗辉。

“嗯。没耽搁你睡觉吗?”

“还早。你有事?”奭奕发故作问。

“我想要你们继续支持我一把,选辛大书当组长。”

“你成功当上了村长,怎么连组长也要按你的意思选?”奭奕发不解地。

“是这样,我们是干亲,我就把话直说了。要他当组长,是为了我今后在村里便于开展工作。选他,你们就等于继续在帮我。”宗辉解释。

“我们……不会选他。他是个卑鄙小人。”奭奕发在犹豫中激动起来。

“他如何卑鄙了?”宗辉有点难为情地。

“他平素做人太差!”顺英直截了当地。

“他到底差到什么程度,说出来给我听听。”宗兴追问。

“他捡到我家奕发的PP机,我问他退,他说,他是买的。后来我把焕儿他二舅见他捡PP机的事说了。他又说:‘捡得捡得,三两银子赎得。’当我问他要多少钱才能赎回。他说要五百。他大舅,我们买个新PP机也只要八百元,更何况赎回旧PP机,这不明摆是不想退还给我们吗?!所以我们不选这样的无赖小人当队长。”顺英恼人的抢先伶牙俐齿回答。

“原来是这样。”

“他大舅,你说这种人值得我们去选吗?”奭奕发怨气补充。

“你们先别发火,我去作他思想工作,让他把PP机退还给你们怎样?”

“他退了,我们也不选!”顺英不留情面地。

“别把话说得如此梗直。”奭奕发轻微对妻子说,接着又问宗辉:“他大舅,你为何非得让辛大书这种小人当组长不可?”

“我生性脾气直,有话藏不住,想说咽不回。”顺英直言。

“‘直肠子’,就看在我份上好吗?你们如果明天真选了杨浩然,他可是我的死斗头。村里如果再外加上个语佑,那他俩还不天天跟我作对,我这村长还怎么当呀。大书是我妹夫,便于我调教。你们要是选了大书,我保证你们不管是在村里还是在组上都能比别人多得一些好处。”

奭奕发是个见好就收,擅于转弯的势利眼。他听宗辉这样一说,眼瞟妻子,欲缓解矛盾:“他大舅,我们为了支持你可以改变对他的态度,但是有个前提,他必须得退回PP机,否则免谈。”

“那是当然。直肠子,你呢?”宗辉诡异一笑,特显殷勤地。

“既然我男人开口了,我肯定得给他面子。说实在的,他大舅,我们是看在你份上。不是为了你,打死我们也不会选他当领导。今年上春,我爸在修路,用了他几个石头,他就把我爸凶了一顿。他太不配当领导了!他当了领导不知要害死多少人!”顺英虽然顺从了丈夫,但她脸色仍旧阴阴的,总高兴不起来。

宗辉大功告成,脸上蓄含着甜甜的笑。“好,就这样决定了,我明早就要他将PP机退还给你们。以后我和金书荣、辛大书三人的事就是你们的事,你的事也是我和金书荣、辛大书的事。就让我们共同彼此相互光照,营造出属于自己的利益氛围与未来吧。”

奭奕发脸上展出信赖,再次递给宗辉一支烟。

当晚,宗辉做通顺英思想工作,从她家出来,又马不停蹄去了杨浩然家,还得与杨浩然事先商量纸浆池归公的事。

45翌日,两个村民组如期改选了组长,一组组长由金书荣担任,二组组长由辛大书担任,这样一来沙坪底村组干部架构基本形成以宗辉为核心的‘亲戚同盟’。嗣后,这个‘亲戚同盟’如何运作,全凭宗辉遥控操纵,一般局外人都很难预测。

傍晚,王有才饭后在禾场坪乘凉歇息,语佑拿出一个花钵,在装填肥土壤,准备将一株艳日辉植入钵内。

“你栽那些东西有用吗?它若遇上连绵阴雨,颜色又不好看了。”王有才冷冷地。

“它是喜光喜水作物,只能在阳光下正常健康生长。”

“你呀,现在好,村分了,你大哥书记没捞着,只是得了个不起眼的闲职。而你不但村长落选,还连先前的组长也丢了。”王有才忽然怨气地对语佑说。

“爸,你怎能这样说事。人不能因为一次选举失败而牢骚。大哥不也是村委领导吗?”

“一个会计有实权吗?没实权,说话不管用,还不如当组长。”

“爸,你太偏颇了。这次我没选上,只是自己构想的富民计划晚实施几年而已。我还可以潜心写作呢。”

“你呀,你以为村民就这么容易吸收、消化你的思想理念?写作有搞基层实在?说不定人家还会在背后说你故弄玄虚,好高骜远。”

语佑将信将疑看眼父亲。“爸,我问你,宗辉不搞演讲,为什么村民还都投他的选票呀?”

王有才一股脑想着语佑败选的事,怃然瞟看儿子一眼,泛泛地:“你是傻呀还是真的太嫩了?人家宗辉不去村民当中搞演讲,可他暗地里委托家人和朋友在群众中帮着吹嘘,他在幕后操纵、应承就不行呀?”

语佑对父亲所言,好像悟懂了其中的某些道理,不时认可地颔首,但他并不打算往后那么去实践,仍然坚持要做自己。

王有才停了少许,又继续说:“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告诉你好。你想当村干部为村民服务是好事,但是你想过没有,你和人家竞争职位,知道人家会对你采取什么手段吗?人家肯定会为胜选而战,直到把你战死为止。同时你还要知道自己是什么命。俗话说:凡事都有定数,得讲造化,莽闯行事,只能撞南墙。”他说着,乏意再看儿子一眼,接下来严肃而又语重心长地:“选前,你妈到八字先生那里为你算过‘八字’,算命先生说你时乖命蹇,命带指背,仕途必舛。还说只要你起心动念,就会有人把你诋毁得体无完肤,就算每次选举你有八成把握,但是一到紧要关头总会有人挑你疵纇,将你击败。今后你可要量体裁衣,量力而行,少去操那份心。如果你执意要去竞选村干部,我和你娘都帮不上你,你得当心撞南墙,给自己造成难堪。”

“至于吗?抽牌看相,卜卦算命之类的谶纬都是统治阶级用来迷惑、麻痹劳苦大众的。人世间,八字先生的谶语有几句能得到应验?根本就没有‘八字’左右‘命运’的事。人的命运全掌握在自己手中。我坚信,只要人怀德才就必有得遇之时。再说,我若半途而废,又怎能证实自己有为村民办事的能力呢?”

语佑一方面对父亲‘八字’之说进行了强力辩解,对将来是否进入村委班子一事,明显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另一方面他对‘难堪’一词的理解也不同于常人,在他看来,人生多点难堪并不算什么,对于一个学写作的人来说,‘难堪’倒可以激励自己克服困难,丰富人生阅历,也可为写作服务,为淬砺人生添彩。

“好吧,勿谓言之不预。我要提醒你,民意如流水。现在宗辉掌握着村权力,他的为人性格告诉我,沙坪底往后必定会有更多人加入‘趋炎附势’行列,到时候村里谁都别想把他从领导位置上拉下。另外人要委曲的活着,比壮烈牺牲更得有勇气。”

语佑半信半疑:“他当村干部若做得好,谁去反对他?我又哪来的委曲?”

“我算提醒你了。你要执迷不悟,到时候吃亏的是你。”

语佑的意识从半信半疑切换过来,自信进到房里,伏在桌前认真写起了歌词:《我想跟巫水河说句悄悄话》

悠悠巫水,我想跟您说句悄悄话,我心系巫水河,渴望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能告别陋习,告别贫穷,企盼生活在这里的每张质朴脸庞都能抹去苦闷和忧愁。啊,巫水呀,您为何这般弯曲,您不曲折就不行吗?您去告诉您的子民吧,惟有道德正气方能唤醒古老土地,针砭陋习,消弭沉积诟病。

悠悠巫水,我想跟您说句悄悄话,我情爱巫水河,渴望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能提早进入文明小康,企盼生活在这里的每张质朴脸庞都能绽放幸福灿烂笑容。啊,巫水呀,您为何这般弯曲,您不曲折就不行吗?您去告诉您的子民吧,惟有改革创新方能繁荣古老土地,迎来健康和谐繁荣新景象。

!巫水河,我要情洒广袤沃土,让青春热血滋润这块土地上的万物,使您早些繁荣、富强,福韵百姓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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